大宋宣和遗事_翻云雨父子共麀 起兵戈金主寒盟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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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云雨父子共麀 起兵戈金主寒盟 (第7/7页)

家里,臣这才知道的。”

    持盈一听这解释倒也合理,他下午时分从福宁殿出去,宫人自然只知他去了东宫:“那你怎么来的此处?”

    赵煊犹豫片刻,颇有些难以启齿,脸颊上还在答答地向下滴水,而持盈的一双手已然轻轻拂过他的下巴:“这……”话语间很是犹疑。

    持盈对这孩子的情感实在是纠结,赵煊端端正正时他觉得这孩子装相,偏要和自己做出不一样的派头来,但此刻赵煊如同一个落汤鸡似的,他倒觉得有了些孩子气,惹人怜爱起来。

    持盈摸了摸他潮湿的脸,将水珠挥到一边去:“怎么?”

    赵煊猛然被他一摸,别的不想,只觉得皇帝袖中的香也变了味道,同蔡攸此人那样放浪大胆:“臣…臣底下人同臣说,爹爹驾幸蔡学士府时,府上便会挂红灯笼一盏在东门口。臣命人……臣才……”

    蔡攸家里的东门口正对着蔡瑢的府邸,这红灯笼明显是给蔡瑢看的。

    持盈暗恼他同自己亲爹争宠还能争得天下皆知,自己驾幸臣子府邸之事怎么可以让别人晓得?刚要骂两句,蔡攸便对他挤眉弄眼,持盈立刻破功,转头不轻不重地对赵煊道:“你底下人说话也太没分寸,学这种话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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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不敢!”

    赵煊立刻下拜,持盈真是烦了,方才那点怜爱就烟消云散了。他和赵煊不亲,有些原因是从前因王氏而生的嫌隙,但赵煊生出来的时候,他大赦天下,待之如珠如宝,到后来如同陌路只称君臣,赵煊这动不动就上纲上线的死板性格占很大一部分原因。

    他不过调笑几句,赵煊就吓得好似他要打要杀了一般。久而久之,持盈便不同他玩笑了,今日下午难得驾临东宫,以为这孩子开窍了,却不曾想还是这副死样子!

    “好了。”持盈见他这样作态,实在是没意思,“雨这样大,索性也不要回去了。你要报的事,方才太师已告诉我了,胜败兵家常事,你何必如此慌张?”

    他在赵煊面前素来强要脸面,这一下是全然忘了他自己方才大惊失色的样子了。

    蔡攸便笑道:“大王少年人,怎可与陛下相比?臣草舍区区,能迎接殿下,乃是——”

    而赵煊显然不打算理会蔡攸——即使是蔡瑢送他东西,他也摔的摔扔的扔,更何况这与王甫同流每天想着扳倒他的蔡攸,他只是看着持盈,有些惊恐地问道:“爹爹已经知道金人寒盟,南下攻占河东的事了吗?”

    “什么?!”持盈的玉音立刻转厉,“河东?他、他……!”

    赵煊听得皇帝“他”了半天还没有下文,不禁抬头去看,只看见皇帝的裙裾翩飞,竟然禁不住地向后倒去,而他后面本无依凭,还等不及蔡瑢去扶,赵煊连滚带爬地便上前去将持盈半抱着搀在怀里:“爹爹?”

    持盈猛然间得了屏障,气虚之间并不认得谁是谁,但他到底还记得这厅堂中三个人都是可以依靠的,于是只闭眼摸索着,将手拉住面前人的胳膊,迷迷糊糊地、下意识地喊道:“元长、元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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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分明靠在他怀里,却口口声声喊着别人名字,赵煊连拉带抱地将皇帝扶到主位上,刚要走,皇帝那一只手却极有力气地按住他,叫他只能做一个人rou垫子,让父亲坐在自己的怀里。

    宣和天子被他抱了满怀,然而他心中仍然惊惧不止。方才他来时持盈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他险些以为皇帝是那样胸有成竹,却不想他压根不知这件事,可金人已经攻占河东,剑指河北了!

    “官家?”蔡瑢跪在持盈面前,见他眼睫惊颤,方才那点腹诽已经飞出九霄,只握着持盈的另一只手喊他。

    而皇帝勉力咽了口口水,才惶惶然睁开眼,强撑着精神道:“兹事体大,召诸卿入宫。”蔡瑢点头,便转身要去吩咐人冒雨敲钟,而持盈又喊住他。

    “不行,得先说个章程出来与他们知道。”持盈犹自支撑,才恍惚间发现抱着自己的人乃是赵煊,内心竟有些侥幸,若叫赵煊看见他被臣子抱着,这也太失尊重,而儿子抱着父亲,倒是很应该,“童道夫的军队现在何处?金人又打到哪里了?”

    这事赵煊却知道:“爹爹,金人以童大官收留叛将张觉为由撕毁盟约,童大官已将张觉交出,金人犹以为不足,直接发兵,他,童大官他……”

    “他什么,说!”

    “童大官便、便带兵走了,说‘我受命为宣抚,不是来守疆土的。若事事要我,留将帅何用?’,便、便回京来了!”童道夫和王甫交好的时候可没少帮赵焕,因此他揭童道夫老底极快,半分遮掩也没有。

    持盈一只手握着赵煊,一只手又被蔡瑢握着,实在分不出手去,不然他真想摔些什么东西发泄一下心中的怒气:“蠢货!”他用尽千言万语,骂出这么一句:“童道夫害我至此!如今鼠窜回京,有何脸面陛见?”

    蔡瑢劝解他道:“官家,现在不是发落他的时候,外事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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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盈也只是骂他这么几句,毕竟童道夫乃是他一手提拔的知兵心腹:“是,是……议和吧!”

    蔡瑢看向他,只见天子的嘴唇也在颤抖,好像说出这么几个字颇费力气一样:“议和吧。”他再次重复。

    “给他们些钱,让他们走!我就不信,朕就不信,他们刚吃下辽国,还能打到开封来不成?”

    他瘫倒在赵煊怀里,一夜之间,燕云的美梦从此消弭了,他竟然要开始担心鞑虏的铁蹄会不会兵临汴梁,他的汴梁,他的家乡,天子安居的地方!

    皇帝好像是在赵煊怀里歇够了,或者说自己给自己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一下子也有了精神,无论如何,是胜是败,绝不能让他在汴梁城底下见到金人!他从赵煊身上起来,走向屋外,檐下雨落如珠。

    然而他抬头望去,竟然见一轮血月映照在天空。

    月赤如血,见则天下兵。

    他垂下眼,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仿佛觉得很陌生似的,他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这件褙子是什么颜色,这上面的浅红,究竟是衣料本身的,还是月亮所映照的?

    这样不吉的天相。

    这样不吉的天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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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盈回头,正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只看见了赵煊忧心的目光。

    他走上前来将持盈搀住,唯恐天子玉山倾倒之时旁侧无人似的:“爹爹?”

    皇帝身上那股放浪的气息,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连面上的青黑虚色,也被眉间的哀愁截住,他仰头看着月亮,赵煊便和他一起抬头。

    奇怪的月亮,疯狂的月亮,月亮染红了父亲的脸。

    “议和吧!”

    对着月亮,皇帝又喃喃地说,好像是在告诉自己。

    赵煊搀着他,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是这样讨厌父亲的轻佻,父亲的浪荡和他的不庄重,讨厌他身为天下大宗、万民君父却又违背礼制,听说他为蔡瑢点茶,与蔡攸嬉戏,听说福宁殿和太师府甚至有密道以供厮混往来,他那样痛恨。

    可是皇帝神魂潦倒、愁肠百结时,他又由衷地难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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