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万般往事涌现/随樱花飘散如烟 (第1/1页)

    第三章万般往事涌现/随樱花飘散如烟

    给千叶检查後，看到她身上长的红sEr0U疣，星星点点落在肌肤上，我能确定她是得了梅毒，也就是花柳病。之後，我拿起背包告别，一出门就看到g0ng城先生站在走廊尽头的yAn台上cH0U烟，背对着灯光，身边烟雾缭绕。

    见我走过来盯着他手上的香烟，他便问：“cH0U烟吗？”

    我摇了摇头，“能让人上瘾的东西，向来不是好东西，虽然从科学角度还不能充分证明，但香烟对身T不好，您也要少cH0U。”

    “看来我得戒烟了。”他大笑着掐灭了香烟，“千叶小姐那边顺利吗？”

    “不怎麽顺利，她得了梅毒，所幸还是早期。我给她开了些药，但一直呆在这儿也很难治，治疗的特效西药价格昂贵，只能暂时吃些中药，我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别想太多，你做得够好了。”

    走廊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几个喝得醉醺醺的军官被艺伎搀扶着路过，我听到他们笑嘻嘻着，像身边的人吹嘘着战场上的情况，“知道吗？帝国的军队才一千多人，就占领了几万人驻守的渖yAn，天皇庇佑！把那群猪狗辫子佬打得P滚尿流……”

    被浓香熏得太久，我感到一阵头疼，心里也升起一GU怒火，快步朝楼下走去，双脚重重踏得木地板“砰砰”作响，嘴里嚷道：“其实她是日本人，说起来我也不必那麽认真，你们日本人最瞧不起的就是中国人，表面上装得文质彬彬，在战场上都是杀人放火的禽兽。”

    而g0ng城跟在我身後，只是默默听着，背对着他，我看不到他的神情。一路走到了外面马路上，我仍然在气头上，g0ng城走到我面前，向我展示他空无一物的手。紧接着下一秒，他变戏法一般从手心中拿出一朵白玉兰。

    这个动作似曾相识，很久以前，在上海时，他也这麽变出过一支白玉兰来。我低头看了看衬衫上的口袋，扣在上面的花果然掉了。我别过眼睛，没有接过他的花，他朝我鞠了一躬，“时间晚了，先回家去吧，我送你。”

    “您很忙吧，不用送我了。”

    尽管我这麽说，但是g0ng城还是跟着我离开了吉原花街，从一片柳树园子走出，饶了一圈才找到电车，时间不早了，我坐在电车头，g0ng城先生坐在电车车尾，一路都没有说话。

    下了电车後，我转过身，看到他也一起下了车，见我停下脚步，他走过来问：“在生我的气吗？想说什麽就发泄出来，我不希望你心情不好。”

    “这不是明摆着吗？你是日本人，我们本来就不可能成为好友，虽说你今天帮了我，战争每日都在扩大，迟早有一天日本想吞下整个中国，你也会参军，在战场上杀戮我的同胞。所以再怎麽我都讨厌日本人，哪怕是无辜的nV人孩子，我也只是按照医德行事罢了。”

    g0ng城只是很平静地说：“我向你保证，永远都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从他的坚定的神情中，我看得出来，他是和父亲一样的人。

    “就算我父亲喜欢你们这群日本学生……”

    “今年年初，我从上海回来之前，与慕先生还有我的朋友们在租界组织了一场地下活动，军部在上海制造事端，要求日本侨民和学生参战，一个多月以来，我们一边收集军事情报，一边进行反战运动。”他神sE淡漠说着这些话，似乎在说很寻常的事情，话锋一转，问道，“你真的了解慕先生的工作吗？”

    提到父亲，我鼻头一酸，拢了拢耳边的头发，顺手擦去泪水，“我怎麽会不知道？他在外面组织工人罢工活动，我mama在病床上过世的时候，他都没有赶过来。更过分的是，我mama刚走，他就娶了别的nV人，我想我趁早出去就是了，省得在家碍眼。”

    “慕先生是我最尊重的人。”

    与刚刚的平静不同，g0ng城先生的神情变得很奇怪，他皱着眉头，薄唇微微颤抖，好像在压抑着什麽，我感到他确实已经生气了，便收了话不再说下去。

    “我能理解你心里有怨气，但你相信我，慕先生牺牲了太多，以後……你会理解的。”接着，他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我，“两年来你都没回家，也没写信，回东京前，他很担心你，让我来把信亲自交给你。”

    我依然沉默着，接过他给我的信，碰到信封的瞬间，轻飘飘的信千钧重似的，压得我心里头难受，在我看来，他并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和父亲，我是在母亲家的医馆长大，关於父亲，从小我对他的记忆便是模糊的，长大後更是无法用言语流畅地同他交流。特别是母亲病Si後，他娶了一个土里土气的矮个子nV人，生着肿眼泡，老是穿着几件灰不溜秋的旧衣服，完全b不上温婉美丽的母亲。

    “小慕，我今天语气有些重，对不起。我会给先生写信，告诉他你在东京过得很好，没有学坏，学习很努力，为人也善良正直，先生会以你为傲的。”g0ng城再次向我鞠躬道歉，并将我掉的那朵白玉兰捧在手掌上，送到了我的面前。马路上的樱花随风散落而下，一并落在他的掌心。

    “我家中种有玉兰，这朵便送你吧，当是道谢。”我抬头看了看头上的粉sE垂樱，说道，“白玉兰是我珍Ai之花，b樱花开得大气，花期也长，我经常能想起小时候，和mama在一块去公园赏花，她就喜欢白玉兰，名字也是从玉兰花取的。”

    “さまざまの事思ひ出す桜かな。”g0ng城念出了一句俳句，对我解释道，“回忆的万般往事，都随樱花飘散如烟，你知道大家为什麽喜欢樱花吗？日本人认为短暂的开放，归於永恒的寂静是极致之美。”

    “那g0ng城先生呢？”

    他闭上双眼，专注着闻了闻玉兰的香味，对我说：“或许我也更喜欢白玉兰吧。”

    我难以理解g0ng城，直到最後，如同我难以理解父亲一般。当他认真与我说着那些与父亲一道的“工作”时，他的眼睛忧郁孤寂，像透着光的玻璃球，明明是对我透明而开放的世界，我却难以看清。

    “你是个奇怪的日本人。”

    “也许吧。”

    g0ng城将花收到袖子中，送我回了家，而我将父亲的信压在桌上厚重的书本下，并未拆开，正如我在家中一样，母亲去世後，我与他几乎没有说过几句话，我在心里抵触着，拆开就需要回信，我想我并没有准备好怎麽组织语言回复他，即便是在书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