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二回敲打法 (第2/2页)

﹒”4891放下了担心。“今﹒天﹒先﹒停﹒吧﹒”

    “明﹒白﹒”

    “明﹒天﹒再﹒谈﹒”

    “明﹒白﹒”

    敲打声终止了，4891回到牀上睡觉。刚躺下牀，钢门上的小窗被守卫打开，窥望内里。4891立刻闭上眼睛动也不动地装作睡了。守卫见没异样，便关上窗，到下一间房间巡示，而4891则躺在牀上望着天花板，心里想着刚才的对话，开心得差点笑了出来。

    种植场的生活即使刻板辛苦，对工人们来说也只好忍住辛酸每天撑下去，期望有天真的可以离开，纵使这想法是多麽渺茫。要持续这信念，首先要由身T开始对抗，不被任何外在力量耗损身T，再磨灭意志。4891很明白这点，所以每次在种植场工作都会特别提醒自己，从来不会跟守卫对抗争论，因为守卫们都不讲道理，只要你稍不服从，便会以铁棍侍候，而承受铁棍的代价是身T受到伤害，要完全复元根本不容易，长期下去只会令身T越来越差，越来越承受不了压力，直至一天终於倒下来，到时再多的期望，再阔大的愿望，都只会变成泡影，随人去灰飞烟灭。可惜，总有人捱不住，忍不住，面对一些不合理时情绪失控y碰，结果赔上X命。守卫们也毫不留手，越打越狠，反正工人於他们等同一件工具，一件坏了，换另一件新的，b之前那件可更有效率。对，效率是种植场管理最需要争取的，因为效率直接影响生产结果，4891作为一名前工程师，对这点很了解，所以每天工作时特别留意自己的产量，会核算自己的效率，思想永远超越管理，预先计划，以达到管理的目标要求。

    一个工人突然停了手，站直腰，守卫看到立刻冲前大喝一声：「g吗停下来，马上工作！」工人像没听到的样子，继续站直没弯下腰，还大声回应了一句：「这里有问题。」守卫已经来到工人身边，话刚说完便一棍打下去工人身背，痛得工人大喊一声：「呀！…………」守卫见工人还站着，再往工人的小腿重打一棍，工人即时跪下，痛叫：「救命呀！」守卫对这样的态度极为反感，继续用铁棍打工人的身T，一下，两下，三下，四下…………工人终於停止了叫喊，倒下来在地上，动也不动。守卫没有停止棍打，再大声喝骂：「快起来，我不要偷懒的工人！」工人依然没有反应，守卫意识到工人晕了，於是停止棍打，将工人拖离种植场，经过每个工人身边，有些会偷望，即刻被守卫喝骂，幸好守卫要用双手拖着工人，已经没多余一只手拿棍，否则这些多事的工人肯定被打。4891很明白这个时候更加要专心，尽管内心多纷乱，情绪多激动，扮作甚麽都没发生，甚麽都看不到，聚JiNg会神地工作才是唯一的生存之道。而被拖出去的工人原先站立的位置前面地上有一个凹陷的小洞，植物都坏Si了，工人只是想把情况告知守卫，可连说出事实的机会也没有，便被打至晕倒。

    守卫把工人一直拖至医疗部，去到行政部，找来胡子中年男主管，告知工人在种植场内情绪失控，不受约束，经劝喻後仍然反抗，所以要以适当箝制力量将工人控制送来诊治。守卫把工人交给主管後离去，回到种植场。胡子中年男接手工人後，通知JiNg神科医生下来接收病人。工人被抬上病牀，用绳绑紧在牀上，确保不可作出反抗，然後被送到四楼JiNg神科去接受诊断。

    工人被关进一间长期病患房。医生带同手提式的脑部扫瞄器到房间为工人做检查。工人仍然在昏迷状态中，但意识依然活跃，脑部扫瞄显示情绪很波动，很愤怒，生命迹象强烈，只是神经系统有障碍，无法活动和说话。根据过往记録，这种病叫“情绪偏激X综合症候群”，导致系统失调不能正常运作，轻则可昏迷数月，重则终生不醒，如植物人。医生为工人处方药物，吩咐护士为病人每日注S三次，分早，午，晚各一次，工人有任何异样要第一时间痛知。护士为工人先注S第一剂药物，然後关上房门，把它锁好。

    2169102的房间就在刚送进来的工人房间旁边，过去五年这房间已经进出无数工人，有些被送进来时仍可站立说话，挣扎抗议；有些则躺在牀上被绳绑紧动弹不得，却可以说话，不停叫喊，呼救，狂叫；有些则完全失去知觉，像刚送进来的工人一样。不管他们进来时的戕态如何，是好是坏，最後离开时都一样，躺在牀上，盖上白布，全无知觉，生命终结。这里的JiNg神科给这些病人一个很尊重的称号：“病道战士”，连Si亡也给它一个很特别的称谓：“病道殉难”。从字的意思可以理解成JiNg神病是人生的必经之路，每个人都会遇上，只是经历大小不同而已。对身处的环境不服从，便是JiNg神病的源头，知道它是生命一部分，对被安排好的不反抗，不排斥，欣然接受，病便治癒；相反，事事看不顺眼，不肯妥协，要反对，要抗拒，那注定一生活在这病之中，被它折腾，到Si方可远离它。所谓殉难便是不幸地被它征服，本来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却演变成一发不可收拾，宁Si不屈并不是一种崇高的境界，而是病情恶化，被病毒侵蚀，思想无法重回正轨，走上歪道，以致最终无法自拔，抱憾终生。

    2169102虽然无法踏出房门半步，每次有新来的工人和最终被送走都会知道得很清楚，因为除了工人会叫喊外，每次有工人“病道殉难”医疗部都会为工人做一个仪式，请来法师诵经为亡者超渡，让房间Y气尽消，方会再送另一个病人进去。五年来，2169102听尽无数的法事诵经，每次一样，让人烦厌，幸好2169102有着自己生存的方法，时间都被浓缩，遇上冗长的经文，便会闭上眼睛，然後跟自己玩回忆游戏，脑里面预先设定了几十个画面，是从前的生活回忆片段，每个约一两分钟，都认真记録每个细节，於是回忆时要很细心，逐一记起，如同寻宝游戏要一关接一关最终才可找到宝物。完成一个回忆到达终点後，接着是下一个，这样全部回想一次已经是一个多钟的时间，根本无闲余的心情再聆听其他的声音；原本冗长的经文，最後变成结尾的一两句说话而已，这样才不致被它影响，被它烦扰。那些进出病房的工人也如烟似雾很快便散去，从不滙聚於2169102的思绪中，没半点痕迹遗留。无聊还是真实，於这个人已经没有重量，一切只须配合自己内心的需要而活，不被任何事情g扰；能活便是一切，能活才知道如何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