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６：坠落 (第1/1页)

    红礿问了民宅的大致位子，然後掏出通用货币交给老板。他笑得十分开心，恭恭敬敬送这位言谈举止很有贵族风范的少年离开。

    那对夫妻住的地方靠近城镇边缘，正门面对街道，背侧就是划分城镇范围的两尺高石砖墙，爬过石砖墙就能通往森林。

    两层楼高的灰砖屋因为久未有人进入显得灰扑扑的。门锁已然锈蚀，没有防御小偷的功用。不过多年前的这起事件，小偷也不敢轻易光顾。否则东西没偷到，先见鬼吓Si自己。

    轻轻推开木门，红礿礼貌X敲了敲门。即使不可能有人回应，他也做足基本礼仪。

    屋内没有想像中的气味，反倒收拾得相当整齐。若不是听老板转述，甚至会错认这里有人住。可是墙边餐桌上的暗红大字，证明老板并没有随口胡说。

    红礿走上前盯着那串歪斜的字T，眉目间流露惋惜之意。他将双手交叉於x前，微微鞠躬。

    「你们放心，我会想办法找到他，然後好好照顾他。」

    红礿隐约觉得那对夫妻不是真的狠下心想借旁人之手杀害自己的孩子。倘若他们只把那个孩子当成怪物，刚出生就可以下手了，自己也没有自杀的必要。或许他们悲观认为……既然孩子终究得不到这个世界柔和良善的对待，倒不如Si了乾脆。

    他们下不了手，又怕孩子孤单，索X一起跟着走上通往地狱的道路。

    既Ai，又恨。

    天生相当敏锐的红礿察觉有道视线从楼梯间S来，他蓦然抬头，眼角余光惊见黑影闪过──他想也未想，立刻跟了上去。一边跑着，一边观察这间房子，连楼梯角都没有灰尘。

    这里，可能一直都是有人住的。

    小偷再怎麽大胆，多少仍对亡者有忌讳。会安静住在这里许久都不让人发现的最可能人选只有一个。

    瘦小身影急匆匆跑进二楼尽头的房间，里头放置许多婴幼儿的玩具，显然是个育婴房。那只枯槁的手从披风下伸出，果断拉开窗户，纵身一跃。

    预期的坠落没有发生，温热触感紧紧环住细小到不可思议的手腕。幸好小孩T重偏轻，拉住不需要耗费太多力气，不过红礿也担心猛烈拉扯会把人的肩膀弄伤。

    忽然一阵强风袭来，吹开了红礿脸上的面纱。他淡淡一笑，「别怕，我拉你上来。」

    被绷带缠住的面孔转瞬怔愣，像是被人的温暖触感狠狠震慑，也诧异有人敢不戴上防护就徒手抓住他。

    漆黑眼睛轻眨，忽然开始猛烈挣扎。

    红礿没意料到对方T态如此瘦弱还蕴藏这麽大的力气，重心陡然不稳，跟着往下摔落，他下意识把小孩护在怀里，加上魔法缓冲，撞到地面的感觉不是太疼。

    他关切问：「你还好吗？」

    小孩浑身一震，回过神後，立刻爬起来，然後以惊人速度跳过矮墙，钻过石墙下疑似被狗挖出的空洞，飞快没了身影。

    红礿撑坐起来，不免叹了一口气。接二连三的变故让小孩的防备心极重，极度排斥跟人靠近，刚才贸然碰触八成吓Si了。

    「啊！对了──跟老师约好的时间快到了！」

    他连忙赶去会合的地方，心想：既然小孩会定期偷偷m0m0回家打扫，以後就还有碰面的机会。他处理科尔努的心理问题多年有了些许起sE，算得上颇有经验。

    和白陵碰面後，两人一起去收容处待了一段时间。白陵忽然收到魔法师殿堂的讯息，临走前，他特意叮嘱红礿按原路返回，过程仍要小心，不要在幽谷深处乱跑。

    送走白陵後，红礿想到他贴身收起来的小花，花bA0紧闭，更显得娇小脆弱。

    刚刚在路上，他问了白陵有关「渊花」的由来。白陵学识渊博，跟他详细介绍这种植株的特X以及生长地，大致说完之後反问了红礿怎麽会对渊花突然有兴趣。

    红礿草草提了自己在摊贩无意间看到这种花，觉得好奇罢了。

    他心想老板说这朵小花是其他冒险者从孩子身上抢来的。渊花生长环境特殊，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在路边看到并摘取，难道那孩子……跑到深谷下面去？

    白陵说深谷无路可通，唯一的路就是像个跳水选手一跃而下。但跳下去可不能浮上来换气，只会把自己的命摔没了。

    思考之际，他倏然发现有一个数十人组成的冒险者队伍貌似在追赶什麽，叫喊声不绝於耳。

    「快──抓住他！」

    「上次给他跑了，这次还不扒了那层皮，看看到底是什麽东西！」

    「你们从另一边追，包抄他！」

    红礿的脚步快於思考，他下意识循声追过去，完全忘了白陵的嘱托──深入他从未踏足的幽谷暗处，忽略了蛰伏在其中的危险。

    冒险者或许常常进入这一带寻宝，相当熟悉地形。森林中障碍物多，没有显眼地标辨认方位，很容易晕头转向。幸好这些人边跑边喊，红礿不至於完全迷失方向。

    天sE逐渐转暗，山谷气温随着降低，已然让人陡升一GU寒意。地势越来越高，攀爬更显吃力，不过这批冒险者貌似打定主意不抓到目标不罢休，一路都没停下。

    跟在後面的红礿用了魔法加持T能，距离总算逐渐拉近。他停在一片树丛後，额间细汗满布。

    冒险者们形成一道人T屏障，缓步b近。

    小孩慢慢後退，他孤伶伶站在至高顶端，背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逮到你了吧！」

    「你自己乖乖走过来，我们或许会大发慈悲，让你少受点皮r0U痛！」

    小孩唯一露出的漆黑眼眸十分冷静，几乎感受不到任何情绪，下一秒，他倏然转身，毫不犹豫纵身一跃──

    像只渴望翱翔天际的雏鸟，却忘了自己的翅膀不够强大，只会摔得粉身碎骨。

    一阵疾风穿过冒险者间，他们还来不及反应，只看见另一个沉红的身影跟着跳下去。

    冒险者们瞪大眼睛，面面相觑。彷佛谁先开口，谁就是罪魁祸首。

    小孩闭着眼睛，似乎在享受刺骨寒风刮过周身的强烈触感。忽然，一双手从背後紧紧抱住他。

    太温暖了。

    他悄然睁开眼睛，愣愣看着那张非常好看的淡淡笑脸，心想：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天使，大概就是像这样的人吧。不管他坠落几次，都愿意伸手触碰他。

    不计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