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石寒木_第三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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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第1/2页)

    俱乐部外,米哈伊尔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丛红花,它紧贴着白墙,正在疯狂地燃烧。米哈伊尔被灼痛了眼睛,他晃晃沉重的脑袋,凭借着久违的阳光、蓝天,以及吹得血液都凝固在身上的热风,他确信自己再也不会看到这丛花了。

    他赤脚行走于guntang的石砖路上,浑身上下的布料只有那条包裹出他私处的短裤。他跟在爱德华身后几米远的地方,安心地听着爱德华的手杖传来单调的“笃笃”声,对周围玲琅满目的橱窗漠不关心,只目不转睛地盯着爱德华的背影。那对黄褐色的瞳孔成了琥珀,将爱德华存入长久的凝视之中。

    米哈伊尔这么做,主要是为了确保自己不会被抛下。

    同时,出于缘由不明的不适,他还会不自觉地被爱德华裸露在外的皮肤——被黑发遮住一半的脖子和西装袖口下时隐时现的手腕——吸引走注意力,接着对比起苍白与白皙的区别。

    当爱德华先生周身笼罩在耀眼的阳光下时,他就闪闪发亮,是自不用说的白皙。而当爱德华先生走到房屋投下的阴影时,他就像走进了古老的冰层,因为灰蓝的基调而透出苍白,有如一件落满灰尘的白瓷。

    大多数时候,爱德华先生都是苍白的,因为这座城市的路就像他小腹的伤口一样狭窄,总被高大建筑物的阴影包围。只有在某个十字路口,才会有苟延残喘却依然明亮的阳光跌跌撞撞地扑向大地。

    米哈伊尔像个孩子般——实际上他十七岁,正处在自孩子步向成人的那个敏感冲动的阶段——欣喜于他的小小发现,以致于在爱德华第三次叫他的名字时,他才回过神来,急切地从喉咙深处发出小声的应答。

    “嗯。”

    “米沙,好孩子,到我身边来。”爱德华停在一处五彩斑斓的移动小摊前,侧身看向米哈伊尔。

    米哈伊尔乖乖照做,快步走到爱德华身边,像堵墙一样立在小摊那儿。因为无事可做,米哈伊尔便地打量起小摊顶端灰红色的塑料布——上面有三个破洞和一处凹陷,凹陷处躺着几片被晒褪色的花瓣。而透过破洞,他能看到小贩正切开一个紫色的果子,然后扬起他黝黑的脸,同爱德华说了什么。爱德华温和地回应了小贩,往米哈伊尔那儿靠了靠。

    此前,因为爱德华并不在身边,米哈伊尔就敢用野兽般的视线在爱德华身上肆意逡巡。而现在,再次被爱德华的香气萦绕时,米哈伊尔的勇气被这味道搅乱了。他不动声色地往侧后方退一步,替爱德华挡住毒辣的阳光,并感到手中的汗水正一点点渗入黑手绢的纤维间,将血液的深红染成玫粉。

    爱德华递给小贩一张两千里拉纸币,接过那杯加了一勺无花果rou与蜂蜜的柠檬苏打水,把米哈伊尔叫到身边,然后将苏打水抵在他的下腹的肌rou上——爱德华的右手最高只能举到这种程度。

    “米沙,把它喝了。”

    “好的,爱德华先生。”

    米哈伊尔低下头,刚要接过这杯放了像千百只小虫子聚在一起的果rou的浅红色冰凉液体,却又停下了动作,粗糙的手转而紧紧包裹着爱德华的手。

    爱德华抿了抿嘴,肩膀已经开始隐隐发酸,他向左微倾着身子,将身体的重心压在手杖上,随后抬起头问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不。只是因为您出汗了。”

    米哈伊尔极认真地说。爱德华先生赐予他的一切,他都应当喜欢,就算不喜欢,他也会欣然接受。

    如果不是因为这只手舍不得松开,另一只手还攥着手帕,他准会摸摸爱德华湿润的额角,证明他此话不假。

    “很正常。这是西西里岛的夏天,太阳向来这么大。对了……不,你先把苏打水喝了,你看起来很难受。在菲尼克斯的时候,你的脸就很红,米沙……”

    爱德华的尾音微微拖长,发完“米沙”的音,像是在喃喃自语。

    奇怪的是,在爱德华亲口指出来时,米哈伊尔竟然觉得不适感就像四月的冰一样,消失在融融春意中。

    善良的爱德华先生关心他。这个事实让他无法抱怨小小的脸红,以及脸红的缘由——一团来路不明的火焰。他下腹现在依然又硬又痛,但那无所谓了。爱德华先生关心他呢,只是这样就足够让他觉得病愈。

    “谢谢您,爱德华先生。”

    “回家后,我会为你找一位家庭医生。米沙,慢慢喝,我们来得及。”

    但米哈伊尔却喝得很快,他几乎是一饮而尽,嘴唇抵着果rou,那些虫子大概也顺势爬到了他的身体里。米哈伊尔只觉得自己吞下了一整块冰,被冻得嗓子发紧,饮料的味道、酸味或者甜味、内心升起的隐约苦味,一并被盖住了。

    太阳毒辣,晒得他全身都在出汗,背后被太阳炙烤,像被人用盐水鞭子抽打过那样疼。

    最重要的是,爱德华先生看起来更加虚弱了。此刻不管米哈伊尔怎么看,立在阳光里的爱德华先生都只剩下了苍白,近乎透明、汗水涟涟的苍白。多么不详的征兆。

    “喝完的话,就要把杯子还给它的主人,米沙。”

    米哈伊尔微微弯腰,伸手递给小贩冰凉的玻璃杯。小贩咧着嘴对他说了什么,米哈伊尔自然听不懂,只是又急切地站到爱德华身后,替他挡住阳光。

    于是爱德华替米哈伊尔与那小贩继续交谈了几句,随后带着米哈伊尔离开了。

    在他们身后,小贩把杯中的果rou剜进塑料桶,指头捻了些未化掉的蜂蜜塞进嘴里,边砸吧着嘴边评价道:“街上的野兽越来越多了,这次来了头发情的。看样子,如今这世道要把每一个人都逼疯咯。”

    野兽与他的主人又走了一小段路,随后拐进一条花香浓郁、色彩斑斓的巷子。

    米哈伊尔闻得出来,巷子的气味与爱德华身上的气味并不一致。

    若要说起来,那蛊惑了他的气味是清甜与苦涩的微妙平衡,让他,在穿过蓝紫相间的香豌豆花丛时、在纯白的柠檬花抚过耳畔时、在油结成块的头发被杜鹃花树勾住时,想到了与这些雅致温柔的植物毫无共同之处的苦艾草。祖父曾学着吉普赛人,偷偷酿出了苦艾酒。一次去狩猎前,米哈伊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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