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制火车（全） (第1/1页)

    我问它：“不成为魔法少女就不行吗？”

    它说：“对。”

    我摸它的头，很短的绒毛，根上泛白光。我很想养一只猫，从前。只是没有做到。从前想做的事情我没一件做到的。

    我说啊，那个。

    魔法少女是我这种人真的行吗。

    它的湿漉漉的眼睑。很湿，像抛光的河流。河流看我。

    “我做美少女战士就不行吗？”

    美少女战士的衣服比较帅啊。当然，小樱的样式是比较多啦。但是我也想代表月亮消灭你一下。

    “不行。”它说，河流在发光。

    凭什么。

    美少女战士怎么了。

    金发双马尾才是最rou的。

    我心里微微起了一层怒气，又摸了一把它尾尖，沉声道：“抱歉，我不能做魔法少女。”

    “我是个男的。”

    太像轻了。我是没怎么看过轻啊，但我觉得很像轻。男高中生一个人被困行驶中的火车，出现未知生物召唤“你想成为魔法少女吗”。我愿称之为轻之最。

    在我独自活在火车中的第十四天，我见到它。

    外面的东西一晃而过。白杨，麦地，高架桥，楼房，空荡的站台。挤碎在车窗里的模糊的色彩。

    我见过外面的夜晚。在玻璃之外，像葡萄一样的深夜。

    那一瞬间，我确实想说些什么。但什么也没有说。总感觉夜晚很冷，头发粘上窗。

    我用手指抵上玻璃。

    实则我什么都没有碰到，实则什么都没有碰到我。

    太赞了。太赞了。我自顾自的遗忘时间，遗忘身份，遗忘干过的错事。下辈子还一个人活在火车里。

    总之，我是个男的。

    老子不做魔法少女。

    除非让老子当美少女战士保护世界。

    “我是真的想拯救世界啊，”我躺在软卧里，它蜷在我胸口，像半化的雪山，“就不能给我一个做美少女战士的机会吗”

    “晚安。”它撩起眼皮，埋下爪尖

    我亲它的额头。

    实则美少女战士由我这种人来做也不行啊。

    会被腰斩的吧。

    绝对会的。

    要是我真的养过一只猫便好了。或许我张开掌心，然后猫轻轻将爪子搭上来，挠我一顿。

    它睡在我胸口上。像半化的雪山。像我从未养过的猫。

    黑夜遮过车身，或者我们驶进隧道了。

    时间在火车上总是忽快忽慢，怎么也算不清。我的手机在第一天便关机了。

    我开始设身处地的思考魔法少女的事。

    成为魔法少女也很好啊，大概。

    但是我确实没什么执念。

    我没有做魔法少女的理由。

    我meimei是很想做魔法少女来着。

    只是她去另外一个世界了，三个月前，胃癌。

    假若她来做魔法少女的话一定会做的很好。毕竟她那么喜欢东京猫猫。

    火车上逐渐冷下来。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游移的冷空气从脚踝开始嘬吻。

    我脱下外衣，把它包起来。

    但它睁开眼睛。一瞬间，它的过于明亮的眼睛驱逐了夜晚。

    我感到它照亮了我。

    “如果我做魔法少女，”我撕开一盒新的饼干，掰碎了喂它，“有补偿吗？”

    它舔了舔：“没有。”

    我点点头，与它一同吃饼干：“这个好吃吗？”

    它的尾巴缠上我的手腕，很软很软的尾骨在夜晚：“是。”

    真是一点都不给我做魔法少女的理由啊，岂可修。

    我一个人在火车上活了十八天。

    我从前也觉得一个人过很好，现在一看果真很好。只我一个人的车厢。

    我躺在车卧上，摸它的爪子。

    她一开始坐在病床上时黑色的披肩发扎成双马尾，颐指气使的骂我。我可以一眼便看到她的恐惧，但我懒洋洋的回敬她。

    她是含苞待放的水仙。我带雏菊去看她，她的双马尾晃来晃去，对我说“不要这个”。

    我知道她是含苞待放的水仙。我用手遮住她的眼睛，我怕她看到我的恐惧。

    我是个性情古怪的大哥。如果做了魔法少女，也只是一个性情古怪的的魔法少女。

    我可以嗅出夜晚的寒冷。有一种铁锈的凝重，与别的寒冷不同。

    它很享受正午的日光。

    它的耳朵在阳光里一抖一抖地跳动，投下小小的影子。

    我打了一个哈欠，问它：“魔法少女的话，复活术之类的很容易吧？”

    它回答：“不。”

    我笑出来。我有心撸它几下，又怕吓到它。

    最后我走过去，把它抱起来一同看窗外飞驰的世界。

    我说：“你猜我有没有meimei。”

    它在我怀里歪头，说：“有。”

    我夸赞：“好聪明。”

    它说：“本来打算和她结契。”

    我低下头，看它斑驳的亮的瞳孔。

    我用手遮住它的眼睛。

    我又看见她的发尾分叉的双马尾。

    她的手打点滴的时候才显得很幼态，她还是一个小女孩。

    她能做一个很好的魔法少女。我是不知道他们魔法少女的内幕，但她做什么都很好。

    我靠上椅背，和它一起很慢的看外面飞驰的世界。

    这些都离我很远。

    既疏离，又不属于我。像我从前吃的米饭和醋一样遥遥从我身边逃开。

    总感觉举步维艰。

    我在白天神游的时候，它逆着光蹲在我身前。

    它连习性也像我的猫，小巧的骨架生长在皮毛下面。

    我的小指枕麻了。我捏着指节，想我meimei。

    她的侧脸很圆，很像魔法少女。

    我闻到了玻璃。

    她做魔法少女再好不过了。

    假若她做的话，再好不过了。

    独自生长时，骨骼孱弱而无力。玻璃在我耳边振。

    我见过的东西都离我很远，我的记忆，和我干下的错事。我对自己说，什么也不要记得。

    我看向它。

    我闻到了光和春日的温暖。我有心碰它的耳根，但睡过了头便没力气。

    我听见我的声音。

    “你不做魔法少女，”它看向我，黑而圆的眼瞳很亮，“就得死。”

    “行。”

    我首肯它。

    它向我走来的时候真的很像猫啊。白的尾巴。又或者我是醉死在景区的游客，流浪猫没见过这种类型的垃圾，踮着脚走过来。

    我什么也不用做。飞驰的火车，窗外很多东西跟不上时间。

    外面好多云啊。

    好白，实在太白了。在窗户上有倒影，和我的脸重叠。

    它跳到我裆上。很软，我说正经的。

    “拜拜。”它总结到。

    总觉得很疼。

    它咬开我喉咙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