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毯子》 (第1/1页)

    《毯子》

    “无论何人无论何时，人们总要在乌云周围寻索着浪漫的微光活下去。”

    ——村上春树

    我是个如此不知足的人，尽管身无分文，依然紧紧攥着条破格纹毯子，身上的家当只剩下最不值钱的几个盗版镯子，剩下的只有这条连保暖都贵为奢侈的破毯子，甚至已经无法从稀碎的线头里看出他的前身。浸过水的球鞋正侵蚀我的脚板，皱纹和水泡纠缠在一起，抵挡不了我前行的执着，细小的雨丝轻抚我的脸，他是我唯一的信念，他捧着我的脸颊，提醒我狼狈的代价，从那一刻开始，我是条护食的野兽，纵然满身伤口，依旧SiSi不肯松嘴，惶恐那条破格纹毯子被我遗漏在哪一个街头巷口，让我忘记负伤前行的目的。前方的荆棘，我会噙着泪，献上我的一生，保他一世周全，世俗的任何一个尘螨妄想碰他，毯子里包着的不仅是生命，还有我新生的决意，我会竭尽全力让他远离这里，我发誓。

    带我走吧——带我走吧——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被遗忘的城镇里，谣传这首歌谣，闻者泣，诡谲的气氛，田间忽明忽暗的街灯，连摇曳的流苏都在大喊，他们渴望离开，离开，离开，离开，离开成为这里最为夺目的动词。他们渴望离开，他们永不得离开。每一个眼里有光的人，是这里还燃烧着希望的人，他们是这里唯一的光，他们是唯一离开的关键，我奋力挣扎，挣扎成为我最绝望的念想。我也曾经有光、我也曾经有光！有人让我熄灭，有人让我陷入黑暗，有人蒙上群众的眼睛，有人捂住我的哭喊，有人大言不惭，有人默不作声，有人同为加害——他们动动手指，将我拉进深不见底的深渊，我的高呼大叫，被峭壁的回音所反弹。他们，沾沾自喜；他们，指指点点。

    我唯一庆幸，是那把火不再燃烧我的破格纹毯子，尽管他无法将我的身T裹紧，却已足够包裹碎裂的心脏。我离开的那天，是没有街灯的凌晨，冷冽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火炭味，我的怀里，是那条不曾完整的破格纹毯子，他是我冰冷的躯T上的温度，是我如今唯一的藉慰。我喃喃自语，掏空我的泪腺也不会让他沾染到一丝肮脏的水汽，我会离开这里，即使一生的火不会重燃，我不会放任自己和他生活在这等杂乱如破水G0u的地下道里，闻者日复一日的沼气，被同化为贪婪的灰鼠，苟且偷生，只为互相争夺腐烂的花生壳。

    如果一个人的视而不见是社会的悲哀，那么一群人的目光漂移该是不是人X的沦灭？松松垮垮的蒙眼布，只是轻轻一扯的事情，是为英雄的举动，因此令人诟病。我不再握有主权，我不再保持希望——不，我依旧燃烧怒火，那不是挫败我的卑劣手段，已然化作我奔跑的动力，我有时候像个放任自己的发条玩偶，拖着残破的身T踽踽独行。老式手机一开机就有无数的信息涌入，叮叮咚咚像个催促我移动的警铃，当我决心离开这里，我知道我没有必要留恋任何阻碍，扔下前世的那一刻，纯sE的月光照亮我眼前雾霾，冷冽的寒风窜入我的鼻腔，起伏激烈的x膛不只是燃烧殆尽的g柴，和无数对未来的憧憬，我活得乱七八糟，正经的思考没有过多少次，当下我只知道：我不是一个人。

    逃亡的路程，我是多么害怕寒风吹熄了我的希望，不惜半个身子压下，岣嵝地移动身躯，在雨夜来临之前逃走。我明明是这么的轻便，就连身家也没有带上多少，可我总觉得一整片天压在我的背脊，是的，现在开始，我必须肩负一整片乌云密布的夜sE。

    酣然入梦成了折磨，每每我闭上眼，耳边不由响起撕心裂肺的嘶喊，我是个局外人，站在那个角落，看着惨剧重现眼前，“我”的奋力抵抗，在他们眼里不足挂齿，每一拳每一脚、每一个残破的音节，使他们更加兴奋。不见亮光的b仄小房间里，nV人近似尖锐的呼救，被r0u成一团的破布堵在嘴里，堵在气管里，化为忽高忽低呜咽，脸上的各种YeT，滴落在破烂木板的缝隙里，就这样渺无声息地消失，空气里除了男人们的嗤笑、nV人失去意识的低语，还有略显突兀的吱呀作响，久未翻新的地板，随着节律奏响。天空未亮，视野不清晰时，脚踝和大腿内部的伤痕又重新浮现在我的躯T上，仿佛他们重来没有消失过。

    我一路迷茫，居无定所，总是差点被现实的骨感压垮，我搭了很多顺风车，路过许许多多和我相似的村子，有人说我身无分文，不要带着一个拖油瓶、有人说我年纪轻轻，替我感到不值，我总是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细细梳理毯子上的细毛，我感觉我的JiNg神走向极端，我时而疯癫，我时而狂喜，我害怕几乎每一个人，高压的紧张让我分裂，唯独怀抱着我的毯子时，神sE平静，他总是带着家乡的味道，保护着我心中的一片净地，还我心如止水，还有难得的喘息，我们之间似乎又存在着若有若无的互惠互利关系，我应允抛下属自己的一切，给自己一个明亮的生活，而他是我的同伴、他应允用尽自己所能温暖我，用尽小小的碎布，拥抱我。离开那座城镇，如今我和他相依相伴，没有金钱利害的交易，手g手，一百年不许变。

    村子里的小孩对我特感兴趣，叫得最多的是jiejie。我为他们祈祷，健康快乐的长大，平平安安的生活，顺顺利利的未来，我特喜欢这里的麦田，收割季一片与天相连的金sE，闪闪发光，金hsE的稻穗绽放无忧的笑意，是温暖的季节，沐浴在这暖意之下，我得以放下压迫着我的气管的绝望。与村子的暖风很相似，有个小孩看我如此珍惜我的破格纹毯子，让母亲织了新的毯子给我，浅紫sE的打底布，桔hsE的样式，我笑着答谢收下，心里很是感激。

    是那片田啊、是那片田啊，有生命的h金，是生命的h金……

    我唱着，脑子里迷迷糊糊，翻涌着那不可思议的勇敢，一边又偷笑感谢这份年轻的无畏，轻轻抚m0我的小破格纹毯子——哦，不对……

    “mama啊，这首歌唱了好多次耶，可不可以换一首啊？”

    我的小破格纹毯子，终于摆脱了破格纹毯子，独自长成了不可捧在怀里的r0U团，他小小的双手托着软软的脸颊，又一次在我工作时打断我，我停下手中理的线，也学着他的样子托腮，双手撑在膝盖上，弯下半个身子望着他：“可是mama不会唱很多歌，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mama以前住的地方的歌！”

    “哦哟……那首歌好听吗？”

    “好听啊！mama唱的歌都好听。”

    我牵着他走到后院的阶梯，稻米收割季将至，望眼皆是一片金h灿灿，奈何天不作美，YY作响即将落雨，看天气有些冷，我又折返回房，给他一条hsE格纹毯子，给我自己一条紫sE格纹毯子，示意他裹紧。我们肩并肩坐在门旁，脚踏在阶梯上。

    我清了清喉咙，唱着……

    带我走吧、带我走吧，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去到我们瞻仰的白天，去到我们期望的草原，太yAn在开拓我们的视野，月sE在指明我们的道路，离开这里，去到更加美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