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饮莫相问_14:西祁往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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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西祁往 (第2/2页)

日曝晒后,他自觉此前几月卧榻憔悴的身体终于好转,此时面色柔润,黑眸发亮,长发尽数绾进头顶,只用一根青簪固定住,粗布短衫,平底麻靴,似乎身外之物早已不在他的世界之中。

    自从离开太康之后,他越发感觉此前深以为然的各类君臣礼仪,修养德性,此时都是繁文缛节罢了。

    报仇,如今盘旋在他心中首要的事情,便是报仇。

    他要让那些人也尝尝,身死名裂的滋味。

    脚步声近,视野中出现一张瘦长而清俊的脸,他眸光灼灼,遮挡住了郑言头顶的日光,眼神灼灼。

    “郑言,此前二十年蛰伏囿于太康,我替你不值。”

    夏日明亮的骄阳映得仰卧那人脸色微红,散出引人入胜的光泽,长睫轻闪,嘴角紧闭,江渊凝神看他片刻,便也立在船头,与他相隔一尺坐下。

    郑言没有接话,只是仍旧盯着边缓缓滑动的一片轻云,将袖口盖住双眼,似准备睡去了。

    十日后他们又弃船上岸,一队马车早已在岸边等候多时。此时他们早已离开太康,越过了天启两座城池,向天启边境而去。此路人烟稀少,郑言无意再缩在封闭的马车厢内,他要来了一匹黑马,决定骑马随行。

    这日天色稍暗,月朗风清,车队行在茫茫草原中,数不尽的亮星在灰青色的天空闪烁,郑言抬头,似乎就能将其摘下。

    有马蹄声近,一人已然与他并行,郑言兀自开口:

    “以前我就想过这样的场景,”他眺望着远方,看远山在月光下似蒙上了一层轻柔的薄纱,圆月高悬,万物清晰明朗,“骑马在广袤草原随意奔走,万物潇洒自由,浮世万千都与我无关,只有天上星辰和身边的人……”

    他话语突然顿住,当年的想象中的那个人,现在早就物是人非。一时气氛有些压抑窘迫,他清了清嗓,看向了身旁的江渊,“要不我来唱首曲子吧?”

    江渊眸光一闪,清华的嗓音有些许戏谑:

    “你还会唱曲?”

    梨园戏曲原本就是不得登大雅之堂的嗜好,他以为像贤王如此板正严苛之人,并不会让其子沾染如此下流PS:这里是上流的反义词,不是那种意思之音。

    郑言微哂,有些不好意思,“儿时在太康,曾央求过父亲请梨园戏班来府上唱过几回。”

    江渊挑眉了然,笑而附和道:“好,你唱,我来听。”

    郑言略微思索片刻,他第一次唱起了儿时记忆深刻的那首曲子:

    “年少意气凭上阵

    惊鸿暗埋风雪中

    顶盔贯甲临越地

    令旗令箭抱怀中

    登山涉水

    踏雪无痕

    追风赶日

    战行千里

    马踢风乱叫

    人踽夜独行

    催马抡刀

    挺枪应战

    马似闪电刀耀眼

    来往冲杀十余越

    全定辗转暗叮咛

    疆场不恋战

    虚刹成败间

    ”PS:部分词句改编自京剧唱段《双锁山》

    清月嵌进黑空,青年歌声散在轻风中,飘渺难寻。

    ……

    太康。醉仙楼内。

    屋外夜色深浓,室内却灯火通明,精雕细刻的贵妃椅上,一位赤色华服男子斜躺其上,清丽的面孔魅惑天成,一双圆目靓丽清澈,却在此时闪烁着怨毒的眸光。

    细看那男子,赫然只是个不到弱冠的少年,身形瘦窕,棱角柔和,却带着与其年龄极不协调的轻笑,似乎刚刚还游戏于一群花红柳绿贵公子中的愚昧纨绔之徒从未出现过般,他手执一张写满了字的绢帛,微眯了眼:

    “是要离开天启了吗。”

    定睛一看,竟是在此买醉的黎季。

    半月前他又前往郑言的坟前欲给他倒杯酒水,却惊异地发现此地隆起的坟包早已消失。

    冲进屋内,宋宁远静坐其中,对他的质问置若罔闻。

    与他拼命交手过招百余下,宋宁远淡淡地告诉他,郑言那日亲口喂了他梦苔,等他醒来之时,再也找不到他的痕迹。

    狂喜溢于言表,黎季离开时,嘲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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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作孽,不可活。”

    花气袭人,室内熏香升烟袅袅,黎季那一双修长细瘦的手指,倏地暴出青筋,竟将那丝滑的布帛给揉/捏成了一堆布片。

    “言哥……”

    “待我复国那日,宋宁远对你做的事情,我一定会加倍奉还。”

    他语气随意慵懒,却让人想到一条刚刚睡醒的毒蛇,手下捏腿的一人巧劲用错,经脉细痛一下,黎季眯起双眼笑着看他,盈盈若水的眸子看着楚楚可怜:

    “有好好伺候吗。”

    面容姣好的男子低头不敢言,下一刻,他便翻身摔进门后,倒地吐血而亡。

    有几人进门默默将他的尸首抬走,片刻屋内又恢复安宁。

    他自南梁来启,旧部已被明嘉老狗在路上屠戮过半,山水难越,突袭难防,到天启京城之时,他便敛息伏低,遣散旧部,暗中又以金银色相贿买,差遣京中纨绔为自己办事。

    酒rou饭袋贪他颜色,名利墙头喜好金钱,虽不信任,但可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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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初来太康之时,达官权贵均戏谑调笑,南梁战败送来的质子,自然是人尽可欺,只有郑言是真心待他。

    没有轻视,没有玩弄,就像兄长般,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教他熟悉天启习俗,了解朝堂万物——

    如果没有宋宁远那个冷漠恶心的人便更好了。

    他仍旧记得第一次被言哥好言相待的那个午后,一身玄衣目色冰冷的少年从他身后陡然出现,身法已然与在学中表现有天壤之别,他揪住自己的衣领,冷酷的眼神像在盯着一只蝼蚁:

    “不要靠近言言。他是我的。”

    其后多次。直到他也能按住宋宁远的头颅,双方厮打在一起,他狠狠地咬住宋宁远的手臂,啐出他温热的血来,“他不属于任何人。我也可以要。”

    是日他的秘密也被宋宁远发现。

    无所谓,他是南梁质子,若身有不测,父皇十万兵马,也能叫天启再喝上一壶的。

    饶是宋宁远再恨他,也不敢轻易挑起南梁与天启的战事,这便是他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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