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模样 (第1/1页)

    另一边，樊霁的办公室。

    正等着孩子们来送饭的Enigma接到了信息，他闭眼无视却在一声又一声急促的提示音之下不得不掀开眼皮，直到余光瞄到那个烦心的名字，他蓦地拿起手机，盯着一条条信息弹出。

    “加文奥德里奇，是他的主人。”

    “我能查到的是林先生是自愿到他家里工作，他们签署过劳动合同，是在他回国两年后。”

    两年后，也是樊霁终于能踏进W国的时候。

    那时W国关闭了所有的关口，樊正霆答应了帮忙找人，但他找不到，甚至连入境记录都没有，于是，樊霁连林昱筱到底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找他时，无数人告诉樊霁，这个人类一开始就是欺骗，他压根就没上飞机，樊霁不信。即使是收到的那条语音信息，他清清楚楚地说了他只为钱，樊霁仍是不信。樊正霆告诉他林昱筱给的地址是一条河，那处不曾有人居住。直到两年后樊霁站在小河边，看着那流水潺潺，每一声叮咚都似在嘲笑他的愚蠢。

    Enigma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樊霁突然想起了那家奇怪的动物园。

    那天无意识地顺着河走，它通进了一家动物园。这漫天是监视飞行器的地方，居然还有动物园。当他惊叹这小国政府何等大义的时候，竟发现这是私人的。

    是什么样的人，会在战区烧着钱开一家动物园？

    樊霁在动物园里待了一整天，里面的动物种类不多，有小朋友最喜欢的，竟还有几种并不常见的，园主还真是一位温柔的人呐。动物们吃得不算好，不算健壮，可是园区打理得很干净，看得出十分用心。

    它不可能盈利，要买到这些动物，再经过繁琐的程序，他们是通过什么手段运过来的……抛开这些，虽说这是安全区域，但战争封了城，他们是又是怎么保证动物的饮食的……樊霁自叹不如，竟有人为了守护人们的快乐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来游玩的人比想象中多，大多是孩子，在枪声中长大的孩子，他们本能对美好的渴望似乎和普通的孩子没有不同。头顶仍是飞行器那恼人的嗡嗡声，但在这里，笑声似乎能驱散那些烦嚣。樊霁的烦闷，也被这一方净土疗愈了几分。

    筱筱并不来自这里，可筱筱来过这里吗？想带他来，他一定会喜欢的，他一定会想保护好它。

    樊霁始终相信，即使他目的不纯，他闪亮的灵魂不会是假的。林昱筱只是不喜欢自己而已。

    而多年之后，即使西区经历了无数次冲突，即使那条小河也变得千疮百孔，动物园却一直好好的。林昱筱不知道，那天过后，是樊霁要求樊正霆将动物园归进了保护区。

    ……

    信息声打断了樊霁的思绪。

    “加文奥德里奇似乎挺喜欢林先生，他们续签合同的时候改动了许多有利于林先生的内容，例如按月结算改成了按次。金额也有所增加，一次是五万，这高于市场价非常多。”

    “加文奥德里奇还为他们提供了东区的住所。”

    “另外，他的那位法定伴侣，也是相同的情况。”

    樊霁越听心越沉，回拨电话问了一句：“也就是说，他是自由的。”

    “目前单从加文奥德里奇这边看到的材料上显示，是这样的。条款里并没有看到对林先生不利的内容，甚至说这合同有点太优越了，林先生违约的话只需要归还他们居住的房产。”

    他是自由的，不要我也不要徐聆，是什么让他非要做到这种地步？

    那么喜欢钱，卖给我也行啊……

    “叔叔，你好像很不开心。”

    孩子清澈的声音打破了哀愁，是程延妍扑到了樊霁怀里。

    孩子们几乎天天都来，早已熟悉到如回家一般，他们敲了几下门没人应便自己推开。

    樊霁虽被吓一跳，但孩子纯真的笑脸让他生不出气愤的情绪，扶着小Omega在膝上坐好。

    电话还未挂断，免提中谈话仍在继续：“另外从条款里显示，他属于正规的合同工，接受健康管理，只有血液交易，应该是没有您担心的问题。”

    律师说的是卖身。

    程延妍歪着脑袋听，半知半懂地问樊霁：“叔叔您也有血奴吗？”

    樊霁连忙拿起电话交代几句，看着程延妍回答：“我没有，这是违法的。”

    程延妍不懂，这在W国是被允许的，他问道：“违法是什么？”

    “就是说，那是不好的事情，是不被允许的，做了的话要被警察叔叔抓走。”樊霁回答。

    程延妍瞪圆了眼睛，像是在说要抓走他的母亲，惊恐闪过他稚嫩的脸，“为什么要被抓走？”

    樊霁认真回答：“因为那样做是不对的，血族不该为了一己私利破坏秩序，人类也不该贪图钱财助长这种风气。赚钱的方式那么多，为什么要做这种下贱的交易。”

    下贱二字刺痛了两个孩子的心，正收拾茶几的林凡昔顿了几秒，程延妍也怔怔没说话。

    半晌程延妍才回问：“叔叔，您觉得一个人类去卖血，是很轻松就挣了钱的事情吗？”

    樊霁没察觉两个孩子黯淡的神情，淡淡回答：“是有点损失，但可能比一般的工作轻松吧。”

    如果不轻松，林昱筱为什么非要去做，樊霁自顾自地认为。

    程延妍皱起了眉，他想要为母亲辩解，“叔叔，卖血跟一般的抽血不一样，每次抽完都会很不舒服，那个不舒服还会让身体变得很糟糕，会经常生病，还会很难好起来。您觉得这样很轻松吗？”

    樊霁愣住了，蓦地意识到自己的无礼。

    程延妍撅着圆嘟嘟的唇，带着责备的口吻，“您什么都不懂，怎么会有人只是贪图钱财就去卖血呢，那是会死的。”

    嗡的一声穿透樊霁的脑袋，他颤颤重复：“会……死吗……”

    对啊，樊霁被骂得无地自容，这连孩子都懂的常识，自己竟在嫉妒之下忘记了。

    是会死的，林昱筱在自己怀里就晕倒过几次，他的体温总是很低，哪怕一个小感冒也很难好。这几次见他，即使是情热之下，他的手脚都是冰凉的。

    樊霁这时才回忆起那日在巷子里虚弱的Alpha扶着墙奔向自己，他的眼神跟以前一样满是信任，他在流血，他在求救，他需要一个拥抱，而自己却无情地给他补了一刀。

    难怪他不再亲吻，难怪他要跑，即使警是他报的也不为过，而他还给自己端了碗面。沙嗲的味道醇香浓郁，此时回味却变成心里密密麻麻的疼。

    程延妍挺直小腰板，也继续补刀：“是会死的，您怎么能认为一个人类总在失血是不会死的呢！”

    在一旁的林凡昔睨着樊霁深绿眸子里透着淡然，他不像程延妍那样激动，他觉得血族从来就是这样自以为是，不要试图去感化他们，他朝程延妍喊了一声：“延妍别说了，他不会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