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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冲喜 (第1/8页)

    一、

    腊月初九,我二十岁生辰。

    下着大雪,路滑,我被塞进一顶喜轿之中摇摇晃晃的向着山西边的墓地前行,抬着我的轿夫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雪中,步履维艰,想来是我那死鬼相公对我这个花十两银子买来的便宜娘子不满意。

    不满意又能怎么样。我坐在轿子里掀了喜帕,百般无赖的嗑着瓜子扒着花生,左右一会儿都是要死的,不如死前多吃一些东西。

    我病入膏肓,耳聋口哑,除却这一张漂亮脸蛋,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就是这张漂亮脸蛋和我那至阴的生辰八字,让我亲哥亲嫂赚了十两雪花纹银。

    也算报恩了。我想着,又悄悄拿起酒杯自己倒了一杯酒,这喜服单薄如纸糊一般,在这寒冬腊月实在是不能给我什么温暖,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故人诚不欺我。

    一杯酒下肚,我暖和过来,掀开马车的窗帘子往外看了一眼,一片白茫茫,看来路途尚且遥远未知,我那死鬼相公也不知道等不等得起,若是等得起,我们说不定一起下黄泉,过忘川,若是等不起先走一步,我也随后就到。

    这么说来倒还算是夫唱妇随。

    轿子又晃了一个时辰,终于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停了下来,我被人请下来,请我的人是个老太太,看手上的皱纹也得有六十岁,她抹了一把我的手,又长叹了一口气。

    在狭窄的墓室入口处,她给了我一盏莲花花灯,又给我拿上一个食盒,里面铺着莲子花生白面馒头,还有一小壶酒,看样子够我活一天。

    活一天也算赚了。我掀了喜帕,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拿着那壶酒,边走边往嘴里倒着,既然已经入了墓xue,想来我的死鬼相公,是先我一步走了。

    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啊。我身后的门缓缓合上,吞没了最后一丝光亮,今日过后,你我也算一日夫妻百日恩了。

    那墓道却越走越宽了,看来陆家当真对这小少爷不薄。

    我走到最里面,里面放着个透明的棺材,里面躺着个人,正透过那棺材板看着我,他穿着一身喜服,衬得他肤色极白,他面色红润,丝毫看不出来是个死人。

    我蹑手蹑脚走过去,把他的头掰正,又用手去合他的眼睛。

    合不上。

    死不瞑目?我思忖着,是因为没娶上媳妇才死不瞑目?我想了想,弯下了腰,轻轻亲上他微微张着的嘴唇上。

    随后一条滑溜溜的带着点凉气的东西撬开我的牙关钻进了我的口腔,我倏然睁大了双眼,看见我的死鬼相公眼睛弯弯,舌头还勾了勾。

    他竟没死!

    二、

    我的死鬼相公亲够了本,抚着我的肩从棺材里坐起来,笑意吟吟的看着我,又来扒我的衣裳,我猛地推开了他,还真想在这地方跟我做那档子事儿了?

    “生气了?”他开了口,声音竟是清亮的少年音色,想来没错,他才十六岁,可不还是个孩子。“别气,你真好看。”

    呸,色胚子。我警惕的看着他,提防着他扑上来将我就地正法。

    “娘子?”他见我不说话,猜到我可能是有什么毛病,伸出玉一般的手来摸我的喉结,“怎么?哑疾?为夫给你治治。”

    他轻轻戳我的喉结,丝毫不在意我是个男人,亲昵的叫我娘子,好像我们是几世的夫妻,合该这般亲密。

    我忽的咳出一口血来,他也不嫌弃,扯了自己的袖子帮我擦了。

    “你……”我试着开口,竟然能说话了。“谢谢。”

    “以身相许。”他看着我笑,又来扒我的衣裳。

    我看了看他,这回倒说不出拒绝的话了,我不拒绝了,他却不动了,又来吻我,吻的我上气不接下气不知道说什么好。

    “等出去了我们再……嘿嘿。”他说的意味深长,笑起来却天真浪漫,我被他的笑迷了眼睛,也跟着他笑起来。

    他说着话撸起我的袖子来,看我胳膊上的水泡,疑惑地看着我。

    “天花。”我故作无所谓的耸耸肩。

    “我能治。”他又笑起来,毫不在乎的来摸我的丑陋的水泡,那水泡在他的指尖之下竟然渐渐消退了。

    我吃惊的望着他,不明白为什么有这手艺还会被人放进墓xue之中等死。

    “医者不自医。”他看着我,眼中是缱绻的温柔,好似我是什么宝贝一般。“还好你来了,你就是医我的药。”

    “然后我们做什么?”我有些好奇的跟他一起坐在他的水晶棺材上,现在我死不了了,他也活了,不知道下一步打算如何。

    “我们走呀。”他说着,仔仔细细的把玩我的手指,“我们离这里远远儿的,我救人,你救我,好不好?再也不回来了。”

    我明白,是这地方让他和我伤心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子满街走。

    我晓得的。

    三、

    我没问他怎么被留在墓xue之中等死,他也没问我怎么孤身一人前来结这场冥婚,彼此心知肚明不去触碰那些伤口。

    我早就听过他的名声的。

    陆之玉,陆家的小少爷,两岁开口吟诗,五岁就能看着医书给人诊脉探病,偏生十岁那年大病一场,醒来以后胡话连连,孕妇的安胎药开成打胎药,隔壁县令的咳疾诊成风寒,神童的名头便算是堕了。

    陆小少爷,弃子一枚,之前带给陆家的荣耀随着他给陆老太太开的药里混着的砒霜一同下肚,消失不见了。

    十六岁生辰刚过,他便一病不起,众人纷纷说是报应,还是他大哥念着情分满足他最后一个愿望,给他找了我这么个活不长,又哑又没用的男媳妇。

    众人皆道陆家大少爷重情重义,却不知那陆之琢连送也没送亲弟弟一程。

    陆之玉睡着被送进来,连一天的食物也没留下。

    娶个价值十两银子八字对的媳妇,就是他最后的仁慈了。

    他才十六岁,是个半大的孩子,一路上靠在我身上,不肯离开我分毫,恨不能找根线将我们拴在一起,似乎是怕我也跑了。

    我能跑哪儿去?我暗笑道,我才值十两银子,被哥哥嫂嫂卖给陆家,送也没送,什么陪嫁也没有,遇见他之前,命都只剩了半条,我能去哪儿?

    我试着说服他,让他别跟个癞皮狗一样赖在我身上,我哪儿也不去。

    谁知道他却一收在墓里的意气风发,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嘴脸,像极了我小时候悄悄养在园子里的土黄色小狗,它很馋,被我偷偷养在园子里,时常吃不上rou,跟我一起吃剩菜剩饭,偶尔里面翻出来一两块rou腥,它便边小声哼唧,边蹭着我,等我真把rou给它了,它倒是拱着我的手让我吃了。

    我没办法,我吃这一套。

    我让他黏着我,两人连体婴儿一样去当铺卖他喜服腰带上的夜明珠,还好那珠子是真的,我们当了八百两,换下喜服,埋在城门口的两棵连理树下,他在一旁认真的许愿,说要跟我做三生三世的夫妻,我在心里小声说好的。

    他跟我换上同款衣衫,将头发高高束起,看着隐约有些成熟男子的风范了,但笑起来又是那一副傻样子。

    我怕不是嫁了个傻子。

    四、

    我们向着最远的边疆走去,听说那里人烟稀少,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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