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1/1页)

    15

    二人来到会客会所，工作人员为伏识介绍情况，今日有贵宾突然到访，来谈采购的事情。来者是泰勒·李，所有的明日重工为大洲的龙头企业。因其业务范围更为可能订购工蚁，特把伏识请来，以做讲解。

    伏识对此人有印象，进到招待室，果真见到一个油头大耳的矮胖男子被一众女人簇拥着，左拥右抱着饮酒作乐。

    屋中服侍他的全部为珍妮所做人造人，其中光是不同着装的夏娃便有七人，其中一人已经趴在地上不再动弹，身下鲜红的血液浸湿一大片地毯。

    伏识道：“泰勒先生，展示会已经准备好，请随我来。”

    泰勒站起来，上下来回打量道：“你就是亨利私藏多年的男孩吗？”

    伏识笑笑，不作答。

    由女人簇拥着，泰勒来到会场。

    千篇一律的宣传词和演示，泰勒也并没有仔细去听，只把玩着手中的女人。

    此时珍妮也带着自己的代表作品到场了，一挥手，一对青年男女便上前跪到泰勒脚边。

    珍妮道：“好久不见，泰勒叔叔。”

    泰勒依旧用那油稠的目光上下打量珍妮，道：“小丫头，几年不见长大了不少啊。”

    “这次既然来了，就不要空手回去。就算不订购工蚁，也一定要买我的作品。”

    寒暄了两句，珍妮便来到伏识身边坐下。

    两人交换了眼神，便继续看向场上。

    站在舞台正中的是工蚁二代，正是市场总监带着的那个。现在正讲到其服从性，二代根据系统指令做出各种动作。

    泰勒打断了演示，道：“也就是说，他什么都会做，是吧？”

    市场总监道：“是的，泰勒先生，您想亲自下达指令试一试吗？”

    泰勒说：“好，跪下。”

    二代跪倒在地。

    “绕场爬，学狗叫，狗知道吗？‘汪汪汪’！”

    二代于是四肢着地在舞台上爬行起来，一边吠叫不停。

    伏识换了个坐姿。

    “好狗，真是一只好狗！”

    初代垂下眼来，将目光都聚集在伏识的左肩上。

    “那边那只，对，说的就是你，个头最高的那个。”

    初代抬起头来。

    “你也是工蚁是吧？让我看看你听不听话。”泰勒咧嘴大笑道，“来，杀了这条好狗！”

    作为人造人，初代理应执行其命令，但在这一瞬间，他全身的肌rou和关节都仿佛僵死住，令他动弹不得。他望向伏识。

    伏识也回过头来看他。

    他看到他的眼神，空洞而迷茫，似是在向他求助。

    伏识便知道，他做不到。

    也就在这一瞬间，他收回目光，向珍妮的方向偏了偏头。

    珍妮于是翘起二郎腿，道：“在场的人造人都有不得杀生的限制在，除了我的这个。”

    她身边的夏娃于是款款地走上前去，来到地面上爬着的工蚁二代面前，挡住他的去路，高高在上地望着他。

    而后，她蹲了下来，双手捧住二代的脸，将他搂入怀中。

    二代已知晓了自己的命运，浑身放松下来。

    夏娃双手稍一用力，便将二代的脖子扭断了。

    “Bravo！”泰勒拍手叫好，裤裆鼓胀起来。

    二代的尸体被抬走，新的工蚁上前接替他的演示工作。

    接下来的演示会彻底变成了泰勒取乐自己的节目，他的性欲与死亡息息相关，对着工蚁发出越来越残酷的指令，而夏娃则是他的执行者。

    伏识和珍妮都作为无关人等先行离场了，就算平日里毫无底线，几乎没有共情能力的珍妮都有些焦躁，出门点了烟来抽。

    “明明是个商业奇才，可惜是个人渣。也不知我的夏娃还能不能回收，我在这只身上花了很大心血的。”

    伏识道：“你的客群不都是这种人吗？前不久还给我讲述亚当和夏娃被人分食的事情。”

    “你这么一说，倒也是啊，我为什么会在意呢？”珍妮仔细想了想，说，“或许……我知道了。人造人就是为了服务人类而被创造出来的，可以被人类使用，以及被人类伤害。但叫他们同类相残，我似乎就不太好接受。”

    “为什么？人类不也同类相残吗？”

    “但是他们，就都还像孩子……”

    珍妮陷入沉思，不再多说，自己黯然走开了。

    带着初代走出会所的时候，伏识碰上从外面赶回来的亨利，擦肩而过的时候对他说：“跟你手下的人说，以后不要拿这种事情来打搅我。”

    伏识的工作室内只有简单的淋浴设施，这些天只冲过两次澡，于是决定回去好好洗洗。

    初代有些心神不宁，因而就算在浴室内服侍着伏识洗浴，也一直处于一个恍惚的状态。

    在浴缸里泡了好一阵，充分地休息过后，伏识起身踏出浴缸，由初代擦净身体，穿上干净的衣服。

    头发仍旧湿漉漉地往下滴水，初代忘了给他吹，但没关系，在海边走走，很快便可以自然风干。

    临近黄昏，橙红的日光散落在海面之上，已不那么刺眼。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伏识问初代说：“你想拥有一个名字吗？”

    初代想了想，说：“我想。”

    “那你自己想一个吧。”

    初代想不出来，也不愿替自己想名字，于是一直沉默着，暗暗希望或许如果他不做回答，伏识便会亲自为他想一个名字。

    “你是我的孩子，和我同性，伏，伏什么呢？你自己来想一个。”

    初代仍不做声。

    伏识又道：“有了名字之后，我会给你办理手续，给你一个人类的身份。这样，你便可以作为人类开始属于你的一生。你有着与人类同等的权利，可以做任何事，可以去任何地方。”

    海浪的声音愈演愈烈，席卷了初代，淹没他的神经。

    在一波一波袭来的嘈杂的噪音中，他大喊道：“我不需要！”

    伏识停下脚步，转回过身来看他。

    “我不需要名字，我不想做人类，我不需要权利，我不想去别的地方，我不需要名字，不要名字……”

    而后，他反复地重复着这句话，像念着什么魔咒，低沉细碎的话语从他颤抖的嘴唇中不断漏出。

    伏识望着眼前这个高大的孩子，现如今，他的服从，他的温顺以及他稳定的情绪一概消失不见。

    每当伏识觉得他长大了一些，或是隐约发展出了一定自我，他就会变成这样，将那一点点可怜的自我格式化，重新变回一个懵懂的孩童。

    看到伏识这样慈祥又惋惜的神情，初代愈发慌乱，跪到沙滩之中，向前挪动着抱住伏识的腿，仰起头来道：“我什么都可以做，我可以为你杀人，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不会再犹豫，我可以杀很多人，所有人，不要丢掉我……”

    慌乱之中，眼泪不断地从他真诚的双目中涌出。

    伏识摸摸他的头，说：“为什么我总是在给你自由，而你又总是拒绝这种自由呢？”

    “如果我是真正自由的……”初代说，“那我也拥有选择放弃自由的自由，不是吗？”

    这话倒叫伏识难以反驳，叹了口气道：“那随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