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家 (第1/1页)

    44家

    在山林中徒步行进了近两周，直至物资用光，两人才重新回归社会。初代拥有人类身份，在此地未曾遭受阻碍，只是近日邻国频发人造人叛逃事件，使得当地人对初代颇为戒备。不过他们无需在此停留太久，到城市休整一天，就乘坐火车抵达港口。

    伏识已经预先订好船票，出乎意料的是登船时走的特殊通道，无需安检，枪支和道具也都顺利随身带入。

    上船之后初代才发现他们的票就是特等舱，是一个视野绝佳的大套间，其内陈设华丽，各种设施一应俱全，比他在电影里看的还要豪华。

    起航之后，伏识打开窗门，走到露台之上，初代跟随在他身后。

    鸥鸟随船翱翔啼叫，目之所及只见广阔的蔚蓝，初代觉得他好似也变轻了，就要能飞起来。

    像是要为他所见的每一个景色烙下印记，伏识不会放过每一次他有所感的时刻，揽过他的脖子，轻吻他的嘴角。

    初代以前很是喜欢那些讲述船上的故事的电影，而虽然他此刻也在这样一艘复古的巨轮上，却不大想四处探索，只每天窝在套间里，伏识也足不出户地陪同他。书房有一副国际象棋，伏识讲解了规则，只演习了一遍，初代便将所有规则默记了下来。

    最开始初代被杀得片甲不留，之后很快从错误中总结经验，丢子越来越少。伏识与他下了一把又一把，仿佛重新见证了一轮他的新生到成长。

    只是无论初代的进步多么迅速，就算他想到了多么绝妙的招数，都仿佛一切都在伏识的掌控之中。

    伏识为他讲每一步有多少种选择，可以带来多少种变化，在棋类游戏中，可以模拟和预见得越远的人更容易获得胜利。人无法战胜机器，毫不神秘。

    他又说，世界是一张更为复杂的棋局，也有其规律，社会化的人类作为一个整体，会导致某些必然。

    他说，但奇妙的是，如果仅观察一个人，人类又显得如此神秘莫测，难以捉摸，如同生于混沌的自由的水滴。如若不接触社会，每个人都会无比不同。

    但这滴水一旦接触到同伴，便会融到河里，汇到海中，成为这大海中的一缕，变成海浪，变成潮汐，变成云和雾，从此融入到这个有迹可循的规律的系统之中。

    初代想问他什么时候水滴会变成水，融入水的水滴能不能脱离，又突然意识到，此时的自己，正是这样的一滴水。只是这一滴水并非生于混沌，也并未有过自由，而是一直被伏识捧在手心。

    这样度过了四天三夜，次日天明，便将抵达目的地。

    这天晚上，伏识仿佛早已知晓初代所想，主动邀请他出游。

    此时已是深夜，游轮上的娱乐场所均已休业，整艘大船空荡而冷寂，他们所到的地方，更都是空无一人。

    伏识带初代去看了驾驶室，柴油机房，无人的厨房，以及空荡荡的餐厅。

    餐厅的前方也有一架巨大的三角钢琴，伏识坐到钢琴座上，抬起双手，初代站在旁边等待着。

    而双手落下，只有杂乱的毫不和谐的音符迸发而出，叫初代绷紧了额头。

    伏识侧头看他，而后哈哈大笑，说：“你还真的期待我能弹出调子来吗？真是抱歉，我没有一点艺术细胞。”

    “过来。”他又拍了拍座椅的旁边。

    初代坐到他身边，也试着用粗大的手指点了几下，轻柔得有些胆怯的声音飘出。他说：“因为，手很好看。”

    伏识低头看去，两人的手并排挨在一起，旁边的那只便显得粗大得有些笨拙。他轻轻覆上那只手，引着他移动，按下，说：“这里，是Do。”

    他给初代讲述了音阶和曲谱，翻了翻钢琴上摆的谱子，教初代弹了一小段旋律。几遍过后，初代马上便从最初的小心翼翼变得娴熟自信，也渐渐懂得识谱，可以自行弹下去了。

    此时伏识合上了谱子，说：“这是他人谱写的规则，你拥有你自己的。”

    初代随意拨弄琴键，不同的声音与不同的组合从他指下流淌出来，与此同时，他也不自主地开始计算，手下有多少种组合，多少种可能。

    他又觉得遗憾和不舍，明天就要靠岸，就算什么都不做地留在这里，也只有一晚，只能探索其中一点点可能。而就算船永远都不会靠岸，他可以一直弹下去，也只有十几年的时间，也只能尝试很小的那一点点。

    他收回双手，流动的琴声戛然而止。

    从餐厅出来，来到甲板上，黑色的夜空与海将他们包围。自右舷甲板一路走到船首主甲板，站在整艘游艇的正前端，好似是由他亲自劈开面前的海，在夜色中轰鸣着急速前行。

    当然，伏识也在这里吻了他。等他们走到船尾，看到海水的伤痕翻滚着离他们远去，初代已知晓了规律，在心感悸动之时，主动将伏识拥入怀中，热烈地吻他。

    一整晚，他们游走于游轮的各个角落，在甲板上迎接过日出，才回到房间收拾行李，准备下船。

    林博国是一个小型岛国，全国只有一个港口，一大早便有船只往来不断，异常热闹。

    初代在人群中有些紧张，伏识似是察觉到，便一直牵着他的手。他说：“这里原本是个荒岛，后来才逐渐有人移居到此，聚集了各种人种，各种人。”

    观察之下，初代才发现自己的确似乎并不特别，他在这里算不上最高，也算不上最壮。

    出了港口，已有车专程来接他们。车行了几个小时，穿越了城市、原野，和森林，才终于到达伏识所说的目的地。

    这是一个小小的田园村落，他们去的地方是东侧山谷的一座小型庄园。

    庄园被茂密的草地包围，其中坐落着一栋小楼。楼虽小，却是石砌的，看起来有一定年头，像电影里的古堡，有倾斜的坡顶，也有高耸的了望塔。

    司机将他们落在这里就走了，初代扛着行李，望着这个仿佛电影中庄园，问伏识说：“这里是我们的住所吗？”

    伏识带他往里走，说：“这里可以种花，也可以种菜。这里原先是个池塘，但地势高，总是漏水，索性放干了，回头我们修修，再养些鱼。这里是马厩，有马出行方便点，明天我们去镇上看看，得要给你找一匹格外壮硕的才行。”

    走到石楼前，伏识在门槛下边摸了摸，摸出一把生锈的钥匙，拧开了门。

    家中久没有人来，地上落满了灰土和草叶，初代脑袋空空地机械地打扫着，过了不会儿，门外传来动静，一辆卡车开进他们的庄园，停在大门前。

    是送家具的人，车上只装了一件家具：一架崭新的三角钢琴。

    工人将钢琴运下，放置在客厅，调整和调率。伏识对初代说：“刚订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有什么想要的，或是想添置的家具，和我说就好。”

    他又回答了初代先前的问题：“如果愿意，你可以把这里当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