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2/2页)

头晕，一口一口地吸着。

    “果然得练习嘛，你看，越抽越熟练了，”卫向明拍了拍我的脸，“你现在还真像个小混混，不错。”

    他的手慢慢从我的脸颊上移到了我的耳垂，“要不再穿个孔？正好可以拿你练练手。”

    我闭紧眼睛，挥开了他的手。“不……不要……”我捏住自己的耳垂，强行压下大脑擅自产生的幻痛。

    卫向明“呿”了一声，夺过我指间夹着的香烟，两三口就抽到了头，他把烟头随意地丢在地上，一脚踩灭，再抬头时，好像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挑着眉毛，高高地扬起了嘴角。他掰过我的脸，指着某个方向，毫不遮掩地说：“你看，你暗恋的沈从然在那儿呢。”

    “什——”我心惊于他的口无遮拦，更想不到我会就这么和沈从然对上视线。

    他用一种很复杂的表情看我，疑惑我为什么和卫向明在一起的同时又有惋惜和可怜。

    原来我很可怜么？

    他们一行人朝我们走来，沈从然身边的尚星瑞率先上前一步，和卫向明打了招呼，他的话语里带着火药味儿，却没有引爆无形的地雷，反而让气氛降至冰点。

    尚星瑞把目光投向了我，他露出温和的笑容，说：“小七斐啊，被臭虫缠上了怎么不和哥说一声呢，别的不说，捏死一只虫子什么的，哥还是做得到的。”

    “你他妈说什么呢！”卫向明旁边的小弟瞪着眼睛就想往前冲，却被卫向明一把拦下。卫向明倒是没生气，看看尚星瑞，又看看我，然后放下勾着我脖子的手，转而揽住了我的腰。“先别急着阴阳怪气啊，”他说，“你怎么也不问问小七斐是被缠上的，还是自愿来的呢？”

    “开这种玩笑就没意思了，卫向明，你当谁都和你一样这么不要——”

    “我自愿的。”

    反正不论我做什么，你都无所谓吧？沈从然。

    旁边的人窃窃私语起来，尚星瑞怔愣地看着我，不知该说什么似的喊道：“七斐你……”

    “七斐，”沈从然终于说话了，他站到我面前，低下头紧紧盯着我，“不要害怕，如果是他威胁了你，你可以直接说出来，我们都在这里。”

    他比我高，每次都需要我抬着头仰视他。说实话，我一直觉得很累，只是以前我被那种得到了神明特殊宠爱的感觉冲昏了头脑，认为我不仅该仰着脖子，更应该跪着，跪到膝盖流血，跪到直不起腰才行；但现在，我醒悟过来，那根本不是特殊的，神明投下的注视从一开始就不是给我的，是公平地给了所有人的，所以无论我是站着还是跪着，趴着还是躺着，全都无所谓。

    他原本，就没有在看我。

    “没有，我早就说过了……我和卫向明是朋友。”我挥开了沈从然搭在我肩膀上的手。

    尚星瑞看不下去了，“喂，你没事吧？你是被洗脑了？你忘记你是怎么被他们欺负的了？我们是在帮你——”

    “我不需要！”我打断了他，“听不懂我的话么？我不需要你们帮我！”

    “哈？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尚星瑞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不明白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一旁的沈从然似乎也有些着急了，他无视卫向明得意洋洋的笑脸，双手抓住我的肩膀，逼迫我直视他。“七斐，你冷静一点，把所有事都告诉我好么？如果觉得这里人太多，我可以带你离开，别怕。”他的语气温柔又坚定，可那不是只属于我的，不止一个两个，一定有无数的人都听过他这样的话语了。

    神明的爱总要平等地分给这世间万物，否则就不是神明了。

    我不要这样……

    我不要……

    “我不要！”我闭上眼睛，一把挣脱开沈从然，空气骤然就此凝固。

    再睁眼时，所有人都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我，而沈从然，正捂着眼睛，被几个人围在中间。

    他们都在看我，所有人都在看我。阴翳的、憎恶的、排斥的眼神。

    为什么要伤害对你好的人？如果不是沈从然，你以为谁会在意你？自以为是的家伙，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这里所有人，都不需要你！

    没有人需要你。

    没人需要你。

    明明没说话，这些文字却狠毒地灌进了我的脑袋里。

    头很疼，好像有榨汁机的刀片在里面翻滚。

    脑袋里交错地浮现出无数混乱的画面，很奇怪的是，对于那些画面，我没有任何印象。

    昏暗的房间，是我的家么？好像是，好像不是，又陌生，但是也很熟悉。

    “你还有什么用！废物！”

    书、试卷、请假条还有……车票，是离开云莲镇的车票。

    “还想逃？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想逃是吧？我成全你！狗娘养的婊子，现在我就杀了你，妈的……”

    男人的声音，没听过的声音，但是却有好像刻入骨髓的恐惧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知道，马上就是习以为常的疼痛。

    很快，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疼的，但最疼的，是难以启齿的地方。

    去学校就好了，唯一安全的地方，待在美术室就好了。

    我可以……我可以……

    我可以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我该做什么？

    逃……

    对！我要逃！

    我要逃！

    不断地奔跑，跑到咳血，跑到断气。跑……要一直跑……

    脚下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接踵而来的便是猛烈的冲击，我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又滚，剧烈的疼痛终于令我清醒，我猛吸一口气，用摔得破皮的手掌撑起了身体。

    空无一人的街道，灯火通明的夜市里，到处是开张的小摊。刚做完的章鱼小丸子还在冒着白白的热气；摆着首饰的小摊上刚卖出去几副便宜的耳环；挂着各类面具的架子上也才只少了三四个面具。

    下戊祭，不过刚刚开始，可为什么这里的人，全都不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