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不治，死人不医 20 (第1/1页)

    在这阴暗的房间，无影灯苍蓝的光带来丝丝凉意，就像进入了冰库，温度瞬间冷了下来。

    危险，就像是深海中的漩涡，平静地吞噬掉入侵者每一块腐rou。

    即便是迟钝的阮白，那岌岌可危的小动物雷达也随着主人的颤抖，小心翼翼地发出幼崽似的哀求。长眠在阴暗之地的怪物，也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慢慢苏醒了过来。

    现在不是手术进行中，观察者已被推入房间。

    阮白看不见任何异常，他不知道在他推开门的刹那，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他，无数双触手似蜷缩又似伸展，就像是整个房间的阴影都朝他蔓延，血rou的触手几乎要扭断阮白的脖子。

    直到一声“医生”。

    蔓延戛然而止。

    阮白不置信地看着手术台上的人，自己的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他张大嘴，就像只涸泽的鱼，努力呼吸着能让自己说出话的每一寸空气。

    但他不能。

    只因眼前的人被开膛破肚，整个人像被锁在十字架受刑的圣子，只有鸟嘴面具垂落在脸上，一双深红的兽瞳透过面具的缝隙，毫无情绪地望着他。

    那里锁着的——是怪物。

    是……鸟嘴医生。

    阮白努力地呼吸，他想叫出那个人的名字，但话卡在抽气中，连胸腔也发紧到痛苦。

    他没有想过，自己会见到怪物的另一面——

    如此孱弱的一面。

    心里蔓延不出报复性的喜悦，只有一种复杂搅浑的情绪比“盐酸丙咪嗪片”还苦。

    “你居然没被怪物杀死？”

    干尸们古怪地瞪着毫发无伤的阮白，他们似乎很不满金丝雀未被矿井的毒气伤害，闻不到血腥味让干尸颇感无聊，于是，对活人的肆虐欲望只能报复在怪物身上。

    “算了，先开始手术。”

    看不到自己期待中的画面，干尸们便无视了阮白，换上无尘服后，手中的手术刀在灯光下又冰冷了几分。

    rou瘤在实验台上挣扎地蠕动着，被称为“怪物”的实验体就困在其中，在实验台的四周，研究员带上防毒面具将怪物团团围绕。

    阮白瞳孔一缩，他好像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但他移不开身体，身为观察者的职责让他寸步难行。

    “肌rou纤维的活性越来越难抑制住了，必须调高无影灯亮度，以防它在手术中途自行恢复。”

    无影灯更加明亮，手术终于开始——

    锋利的刀尖割开了怪物的rou，露出称为内脏的腐败rou块，无数双手从怪物散落的rou体中取下浓臭的血液，那些暴力举止优雅得更像用琴弓拉出舒伯特的小夜曲。

    被解剖的实验体眼中没有任何痛楚，只有rou体轻微的颤抖暴露了情绪。

    会疼的。

    阮白整个人都颤抖起来，血rou横飞的画面让视线一片模糊。

    “这是三千七百四十一次实验，初代实验体解剖了二万零三十二次，麻醉药早已失去效果，但怪物早已习惯了疼痛。”

    “怪物也有疼痛阈值？哈哈，真是个跨时代的杰出笑话。”

    研究员没有感情地记录着一切，甚至，他们亲切的称呼着自己为艺术家，在剖开怪物肚子时发出窸窣的笑声。

    “注射精神药剂，rou体出现痉挛反应。”

    “继续加入。”

    “细胞活性降低，怪物肢体开始溶解，没关系，怪物的再生能力很强，实验还可以继续。”

    继续？

    怎么继续？

    手术刀尖落下的那一刻，那些恶意的笑声充斥在耳边，似乎在张牙舞爪地指责旁观者的怯弱与虚伪，阮白只感觉自己被无数阴影包裹，房间的黑暗被渐渐放大。

    有一团微弱的火苗在心中燃起，随后，愠怒撕心裂肺地叫嚣要毁灭一切。

    阮白死死盯着被切成一片又一片的鸟嘴医生，看着对方面具下血rou模糊的笑容，那是曾透过面具轻吻过他的嘴唇。

    阮白低声地、魔怔地说着什么。

    “会疼的……”

    “好疼的……”

    阮白控制不住自己，试图向医生伸出了手：“真的会疼的，不要再这样伤害他了……”

    但就和过去一样，从没有人愿意听他说话，也没有然看他一眼。

    只有被解剖的怪物听见了他的声音，与他遥遥相望。

    “我们的实验到了关键时期，手术绝对不能停下来，这东西是全人类的希望。”

    狗屁希望，不过只是个吸金器，提取最强精神的药物，自私地用来缓解rou体衰老的痛楚。

    “快了，我们就快要成功了。”

    “总有一天，全人类会为我们欢呼。”

    不知许久，又好像过了许久，手术终于停了下来。

    实验似乎是只差一步，但研究员已经开始在黑暗的背景中欢呼。只有实验台上的怪物被分割成一块又一块，直到实验室的大门再次被打开，怪物也没有如研究员所说的那样展现出极强的再生能力，只是慢慢蠕动自己的躯体，发出病人孱弱般的呼吸。

    “呼……”

    “呼………”

    脆弱的，像告死鸟在巢xue中抽搐，等待次日施暴者再次对其判处最终死刑。

    “好了，先生们，我们的观察者几乎奔溃，那证明我们的精神状态也达到危险边缘，今天的实验到此为止。”

    领头的干尸终于停止了近乎疯狂的虐行，他看着几乎处于泪目崩溃的阮白，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辛苦你了。”

    阮白已经无力去回应这些干尸们，他甚至想要拒绝研究员，但那双干枯的手压着他的肩膀，也压住了他的所有反抗。

    “我们走吧。”

    威迫之下，阮白被强行推离开实验室。

    只是在回头的一瞬间，医生依旧望着他。

    铁门被重重合上，一切恢复安静，只有无影灯闪烁着清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