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尊卑异势 (第1/1页)

    韩凡见过伯恩，大欢喜，两人同处一室，举杯共饮，畅谈旧事，通宵达旦。韩凡听得母亲无恙，痛哭流涕，直言厌倦皇城生活，料不日便能回乡侍奉母亲。伯恩与他醉里谈心，商量回乡的事宜，约定日后比邻而居，世代交好。韩凡称伯恩为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与他抵足而眠，无话不说。

    过一日，韩凡与韩佑进宫面圣，韩佑具谈往燕地探勘事宜，称此机会实在难得，不若借机访谈百姓，见微知着，也好趁机了解一下新朝雅政是否普惠于民了。

    韩佑穿乌青锦袍，戴帽挂金，谦卑站堂下汇报；韩凡着深紫蟒袍，佩玉簪花，风流随性，坐下座聆听，神情厌厌。

    韩佑汇报完毕，武帝便问韩凡如何想，韩凡虽觉平头百姓什么想法无足挂齿，却也知道自己才疏智短，比不得韩佑，便顺势点头默许。

    “若燕王有叛乱之心，前朝时候便该起事，其实去不去，查不查也没什么要紧，不过是给你找个事情做罢了，免得你日日放浪无形，虽居公爵之位，与从前做侍从时没什么两样。”萧士睿穿墨黑龙袍，戴玉冠，居偏殿上位召见两人，见韩凡心不在焉，便微微眯眼打量他，不满地出言调侃。韩凡见状，忙坐正了些，余光瞥见韩佑看他，大不喜。

    “是，陛下。”

    “今日留宿宫中吧，并州侯长久不来了……可是郎尚书不许你进宫吗？若如此，朕该罚他！”

    韩佑闻言，起身行礼，插话道，“尚书大人将宅院送我兄弟暂住，关怀至极，怎会不体恤陛下会见友人的心呢？昨日六郎与伯相公详谈甚欢，因此缘故，所以今日精神萎靡，唐突了陛下，也是他重视友谊之心呐。”

    韩凡听了，浅笑着打量他，深觉韩佑不知好歹，竟敢对他阴阳怪气，于是轻笑几声，叹道，“是，陛下也知道臣有一结义的大哥，如今进京来看臣，臣不能不奉陪，若说陛下……臣自然不敢与陛下称朋友，您也知道，我们韩家人的友谊，亦是祸乱的根源，为陛下牵马坠镫还可以，入宫相陪，却是大不相宜的。”

    “呵，如此，朕连韩佑也不能留了，不然岂不是种了亡国灭种的祸根了？罢了，你们兄弟都是妖孽，朕招惹不起，都出宫去吧！”萧士睿盯着韩凡，面色微沉，挥手闭目，等两人行礼退去，见宫殿内璀璨辉煌，空无一人，这才喂叹一声，觉寂寞无边。

    出宫后，韩凡在马车旁稍作停留，玩心骤起，叫仆人将车驾迁走，自己则翻身上马，对韩佑笑道，“兄长久不回京，何不与弟弟同游？看这山河宫阙与你得势时有何不同。”

    “我不会骑马。”

    “没关系，可以让侍从抱你，洛北辰，你说呢？”韩凡低头，拿马鞭指着身旁人，笑道。

    “是，侯爷。”那不起眼的仆人从韩佑身边经过，上马后侧身想要将他抱起来。

    韩佑闻言一惊，忙瞪大了眼睛转头打量那人，见果真是当年前朝宰相次子！这样的人竟然在给韩凡做仆从吗？南阳洛氏不也是名门望族吗？韩凡竟得势到这般田地了？他心头震撼，连退两步，本想拒绝的话术也使不出来了，等他回过神，已经被人抱在怀里，坐在马上行了许多路，远远能望见城门。几人的马队不曾停歇，只是稍有减速，守门的士卒见到韩凡，皆避退行礼，马踏尘埃，少年大笑而过，风光无比。

    韩佑有些惊慌，心跳如鼓，见身旁行人残影簇簇而过，草木之景渐丰，听得马踏声响彻天地，忙按住洛北辰的手臂，求他稍缓下些速度。

    “大人，侯爷骑得就这么快，我若不跟着，他要打骂我的。”狂风中，洛北辰大叫着回应，声音引得韩凡回头看了一眼，不多时便缓了速度，越过一处石桥，他便挥手示意众人停下。并州侯下马，他的侍从也便停下，韩佑颤抖着踩在草地上，见不知停在哪一处农田草地间，十分迷茫。

    “大哥，看看！此处农田横梗千里，本是前朝一处荒地，陛下将河北难民赶至此处，赠与土地，至今不过半年，已是初见成效，想来燕地百姓感念陛下之心，应与此处无异。”韩凡手握马鞭，将天边村落指给韩佑看，言语间颇有邀功之意。

    韩佑闻言，并不认同，心道：那些难民本就是你们这些反贼造成的，他们本有家有地，被你们弄破产了，不得不来此开垦荒地，哪里就是你们的功德了，倒是景明二帝从前修筑的水坝运河，组织荒地开垦颇有建树，萧士睿不过是鸠占鹊巢而已，算什么本事……

    “是，陛下圣明，”韩佑笑了笑，指着身后的人，话锋一转，问道，“洛北辰从前与你一道做官，也是世家子弟，六弟何不念在昔日之情，也为他谋一个出路呢？”

    韩凡本自眺望田园，思念家乡，如今听他说话，浅笑着打量两人，摇头道，“他得罪我了，怎好让他快活？”

    韩佑听了，皱眉沉思，抓着洛北辰的一只手臂，将人拉到韩凡身边，“若这样说，我得罪你更重，我都不能活了。他与你原是一样的，只怕从前比你还尊重些，世人见你刁难昔日同僚，你的名声也不好听啊！”

    洛北辰闻言，顺势上前一步，跪在韩凡脚边，哀求道，“侯爷若能助我，我九死不能报万一。”说着，连连磕头。

    “怎么，只是出城而已，你便以为此去燕地必能成功，必能让你荣登故里了吗？这就开始搜罗护身的鹰犬了？从我手下抢人？”

    韩佑闻言，挑眉笑道，“常听子忠说起你的故事，知道你不堪公务，早晚必有归去之心，既然如此，并州侯何不将身份、权势送我？大哥也是为家族考虑啊，六弟是快活了，难道就忍心见父母背上纵子弑君的骂名吗？可还记得我们从前供养你与和夫人的日子？”

    韩凡听了，怒气渐消，觉韩佑所言甚是，他低头看着洛北辰谦卑哀求的神情，不知他日后为韩佑溜须拍马，又是怎样一副模样？

    “……那也可以，”韩凡举着马鞭，细细摩挲他的脸，见人凤眼丹唇，虽裹布衣，难掩从前挥剑舞枪的英姿，“我终究是个纨绔，没什么本事，确实不该忝居要职。”

    韩佑见状，忙称是，低头冷笑，心中暗自寻思：你何止不该做官，你就是做个秦楼楚馆的头牌也不为过！真不知你有什么勾魂夺魄的本事，把个好好的国家都给覆灭了，真是该死的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