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天的富贵（无） (第1/1页)

    没什么比现在更糟糕的了，陆皓想。对象跑了，工作丢了，欠了一屁股的债，还有一身的伤，哪怕热锅上的蚂蚁都要比他自在些。

    都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可福呢？他的福在哪儿呢，怎么人生只有起落落落落。

    在医院养了两个多月的伤，他现在能够正常下地行走了，只是胳膊上的石膏还没拆。

    两个月里，每天大多数时间只要躺在床上就可以了，吃饭有弟弟喂，需要什么弟弟也会第一时间买来，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弟弟是不是具有读心术，要不然有些事他只是偶尔自言自语弟弟怎么也会知道。

    从病床旁的抽屉里翻出自己那块手表，他是左撇子，右臂伤了之后手表自然被他摘了下来。他惊讶于手表的质量十分强悍，就连剧烈的车祸都没使它划伤分毫，而且说来奇怪，作为一款机械表，自从他第一次上了发条之后手表几乎没有停止过运转。

    问过弟弟哪买的，弟弟也只是笑而不语。

    他觉得他现在越来越读不懂弟弟的心思了。

    躺在床上享受午后的阳光，不出意外再有半个月他就可以出院了。如果忽略发生在他身上的麻烦事，每天睡睡觉，看看报，这样的日子不得不说十分惬意。

    “陆哥，你弟弟没来啊？”

    “没，他这两天忙。”陆皓看了眼跟他说话的护士，扭扭捏捏的，弟弟陪床的时候护士查房的次数都多了。少女的心思像一汪清澈的湖水一样一眼望到底。

    他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一切都十分惬意，如果没有陆昀那些莫名其妙的充满暗示性意味的小动作的话。

    此时他尚且无法料到弟弟会对自己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心思，他只是单纯地由这些小动作联想到了那个奇异的梦，耳边回想起了弟弟说的那句该找个sexpartner。以他简单而朴素的思维，只认为弟弟那些诡异行为是男大学生无处发泄的生理欲望作祟。

    虽然他自己刚被分手，却在心里不得不担忧起弟弟的婚恋问题。

    “陆皓，你是哪儿啊？”邻床的顶着一头羊毛卷的胖阿姨又开始热络地跟他攀谈起来，胖阿姨因为擦柜子时从脚踩的楼梯上滑倒而摔断了腰，他还知道胖阿姨有一男一女，女儿前一段时间刚生了双胞胎，结果女儿还没出月子老公就出轨。

    说实话他并不想知道这些，但在双人病房里他不得不成为胖阿姨唯一的倾听者。

    “我是D市的。”

    “你怎么没早跟我说呢！我也是那的，那你住哪儿片啊？”

    “信合小区。”

    “妈呀，我以前就住那儿！怪不得听你口音熟呢。”

    陆皓头更大了，用脚指头也能想到胖阿姨又要借这个话头开始滔滔不绝了。

    “要不说世界真小呢，我住那都30年前了，后来闺女结婚生孩子，我就来这帮她带孩子了。”

    “最近要拆迁了，说实话还挺舍不得，人老了忍不住念旧。”

    “什么？拆迁？！”陆皓惊了。

    “对啊，早就说要拆了，你不知道？”胖阿姨又开启了另一个话匣，“说是要盖新楼盘？我岁数大了也不懂，反正签字拿钱就拉倒。”

    虽然处于负债状态，但泼天的富贵一时砸到他头上还真有点反应不过来。

    经常有人问如果给你一万块让你做违背良心的事，你会愿意吗，大多数人的回答都是不可以。但如果在一万块钱后多加几个零，陆皓大概会回答可以。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万万不行。

    这是他在多年的劳碌中悟出的生活真理。

    为了补贴家用，他端过盘子洗过车，扛过麻袋卖过锅。

    旧房子他有1/2所有权，拆迁款的一半偿还还款期限迫在眉睫的欠款绰绰有余。可是，他不得不承认那个房子承载了他们兄弟两个太多太多的回忆。套现走人像是对过去的一种背叛。

    如果他没有欠款，那他一定会选择放弃拆迁款，住进新楼盘。

    他想了许久，连胖阿姨的唠叨也听不见了。胖阿姨自觉没趣，打起了微信电话跟手机那头的老姐妹们聊起天来。

    他拨通了弟弟的电话，“喂，你之后有空吗？”

    “看行程安排吧，怎么了？”

    “我想回家看看，老家说要拆迁了。”

    “好啊，我陪你。”陆昀的语气很平淡，似乎并没有感到惊讶，也没有欣喜的情绪，就好像他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一样。陆皓逐渐反感上起弟弟的这种回应，他无从得知弟弟真实的想法。长久以来他因为年龄在兄弟关系中天然地处于一种优势地位。而现在他似乎是被拿捏的那个，他一点怀念起那个缠着他的小鼻涕虫了。

    “嗯，到时候再联系。”

    “那哥我挂了。”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只听见对方挂掉电话的“嘟”声。

    弟大不由哥啊。

    相比于之前天天见几乎到相看两相厌，陆皓这次直到半个月后才见到弟弟，也就是他出院的那一天。

    他呼吸了口新鲜空气，活动了下胳膊，弟弟送给他的手表又戴在了他的右手腕上。

    “走，哥，回家。”

    他看见弟弟叫了一辆出租。

    “害，我要没出车祸还用叫车吗，心疼这钱了。”

    车并没有驶向他租房的地方。

    “你不说回家吗？”

    “是啊，回家啊。”

    “那你这都走错路了，师傅不对，应该是上一个路口右拐……”

    “对啊，回家，回我们的家。”

    拿到机票时他还是懵的。

    “跟我回家吧，愣着干嘛？”陆昀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

    他看了眼机票，目的地，D市。

    一种混杂着愤怒的失落袭上心头，不跟他商量，到底谁是哥哥。

    飞机在轰鸣声中起飞了，而陆皓来这里时坐了三天的火车硬座。很快蓝天白云尽收眼底。

    坐飞机并没有他脑补的那么可怕，在舒适的座椅上困意很快袭来，接着他跌入了梦境。

    梦里他落入了一个结实而温暖的怀抱里，那怀抱来自陆昀，陆昀轻轻安抚着他，像哄睡一个小婴儿。

    “睡吧，睡吧，你是我的宝贝。”

    听到“宝贝”，他在梦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回嘴，“我是你哥。”

    只是弟弟的声音像有某种魔力，在陆昀的哄睡下梦境渐渐退去，他则陷入了更深的睡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