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1/3页)

    安德鲁·莱纳再次醒来的时候，下午的雪正在敲打着玻璃窗户，发出同厚实旧鼓般的闷响。他略有些迷蒙的起身，映入眼帘的是自己的房间。

    楼下传来脚步声，是自己的大姐泰勒斯听到楼上的动静，端着药上来看望。

    “你们公司经理打电话给mama，说你突然在公司里晕倒了，我就先把你接回来了。”

    “我晕倒了？！那我的工作……经理有说什么吗？”

    “……先别想这些了，安德鲁，先把身体养好，这比什么都重要。这是你的经理跟我说的。”

    “这……知道了，老姐，你先忙你的吧”

    泰勒斯坐在床侧，看着安德鲁将汤药喝完后，安慰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安德鲁略有些无力的靠在床背上，放在床柜上的手机中是人力资源部的短信：

    “致安德鲁·莱纳先生：

    我们非常抱歉的告知您，由于您的身体素质原因，本公司决定暂缓对您的聘用。后续的审核结果将会于7个工作日之内以短信的形式通知您，请您耐心等待。“

    为了什么会变成这样……安德鲁懊悔极了，只恨自己昨天发什么疯，要把自己搞得酩酊大醉。现在好了，煮熟的鸭子竟然真的自己飞了，自己竟然在上班的头一天晕倒了。他现在恨不得一头就撞在墙上。

    但奇怪的是，明明早上还发着高烧，可现在的他却清醒无比，他下了床，早上的那种肿胀感竟已全然消失了。但他没时间去细细思索，他愧疚的下了楼，看见凯莉正坐在摇椅上，楼下没开灯，远处通上烟囱的火炉劈里啪啦的烧着，晕的棕色地板泛红，对面窗户外晶亮的雪渗进屋内半寸，其余皆是一片昏暗。

    “老妈……我很抱歉……”

    安德鲁的母亲，凯莉·艾丽丝，她现在全身被棉被包裹着，闭着眼、安静的躺在摇椅上。首都的气候并不适合老年人生活，特别是几近半年的下雪期，寒冷的气候让这位年迈的老人要时时刻刻依靠这毯棉被和烤炉才能熬过整个冬季。但她并没有像很多老人一样，离开首都、回到故里，而是选择留下来陪伴两位子女。

    “我们的家乡？哦，那可是一个令人伤心的地方，“

    每当提起这个话题，凯莉总是笑呵呵的，

    “那里的冬天虽然短，但却冷的要命。你们的父亲就是消失在那场雪中的，再也没有回来了。直到春天，我才见了他最后一面。唉，之后我便卖了那房子，来到了首都。回去吗，我才不回去，那儿可真是一片令人伤心的土地。“

    凯莉·艾丽丝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她的老花镜已经蒙上一层雾气，低垂的耷拉在她的鼻梁上，

    “安德鲁？你醒了？“

    “抱歉，我把工作弄丢了……“

    “别难过，安德鲁，工作的机会还很多。“

    “我昨晚不应该跟奥德里齐喝的酩酊大醉的，我明知道明天还要上班，所以早上我才会发高烧，在公司里昏倒的。“

    “那亲爱的安德鲁，你现在的身体舒服些了吗，还有感觉头昏脑胀吗？“

    “我现在感觉一切正常，但是……“

    “安德鲁，听我说，“

    凯莉·艾丽丝缓缓的从棉被里伸出了两只苍老干瘪的小手，一同握住了安德鲁的右手掌，

    “在年轻的时候，我也经常后悔。我总是在做错事情后追悔莫及，总是在想‘如果当时我没有这样做，我的生活是否会更好？’，但直到你父亲消失在风雪之中后，我才意识到这样的悔恨是没有用的。那一年里，我深居简出，耳边不断有声音告诉我：若是当时的你劝阻他，若是当时的你即使打断他冬天狩猎的心思，那这场灾难是否能够幸免。但这又怎样，那场风暴已然吞噬我的挚爱，也将我梦一般轻浮的生活一并吞噬。”

    “就这样，我毅然决然的离开了家乡，前往了首都。当时所有认识我的人都在劝阻我，说我一定会后悔的，一个27岁的少女，带着两个孩子孤身前往首都，这根本就是在自讨苦吃。他们赌我不出一年就会灰溜溜的回来。哼，我可没有那么脆弱。结果你们也知道，我们在首都定居了！这是我一生中最骄傲的成就，通过我一个人的努力，我竟然在首都立足！可若是莱纳当年回来了，若是他没有在风暴中丧命，若是我当年打消了他狩猎的心思，那我的生活又会是怎样的？我或许依旧爱着他，依旧跟他生活在故乡的那间小屋里，过着清贫但知足的生活。那会是我现在想要的吗，那会是比我现在过的更幸福的生活吗？“

    “所以，孩子，命运总是先于我们一步到来。当我们意识到她的到来时，我们总是追回莫及。但这有何妨呢，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我们只是做了我们本该会做的事情。我们并没有迎来我们的失败，我们只是迎来了新一轮的冒险。只要你准备好面对新的冒险，一切过去的失败都可以被翻新。”

    “老妈，这些我都知道，但……“

    凯莉轻声的笑了笑。她知道的，这些话她早就不知讲了多少遍，安德鲁估计都快要听出耳茧来了，可她总是忍不住再讲一遍，就像首都的冬天，一轮又一轮的雪不知疲倦的下着，

    “没事的，安德鲁，反正现在手头没事了，先休息一阵子吧。你从小到大一直都在马不停蹄的学习，刚大学毕业又急着找工作，现在正好空闲，就不要多想了，好好的休息一阵子吧。“

    “可是这样，我总不能把所有经济压力都压在老姐头上吧。“

    “谁说的，你这小子“

    凯莉·艾丽丝突然笑了起来，她的双手竟开始摇起了安德鲁的右手，像是逗孩童玩般，

    “你可别小瞧了我这个老妈子，我这几十年，除了这房子，还有一笔钱存在银行里，为的就是现在呢。放心吧，傻小子。mama只是老了，不是傻了。“

    “别难过了，傻小子，你看，外面的雪下得真漂亮，我在首都也好久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雪了，你不出去看看，散散心？“

    就这样，安德鲁被自己的mama“赶出“了昏暗的家里。他穿着厚实的羽绒服，顺着自家门口的道路漫无目的的前进着，下午的雪并不大，街道两旁的石灰色建筑上却已叠满了厚厚的积雪，而整片天空被雪片照亮的睁不开眼。圣诞节刚过去不久，眼下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少，熙熙攘攘的交谈声和店铺播放的音乐随着人们喷吐的热气升上天空，但这却让安德鲁感到莫名的孤独，他的胸口像被挖空了，周围的喧闹紧紧的压迫着他的外壳，却没有一丝渗进来。

    自己是该好好的放松一阵子了，安德鲁自我安慰道，但这话越这样说，他的心里却越瘆得慌。他还记得当年上初中的时候，家里的经济吃紧了起来，自己的老姐边上着大学边打零工，而自己却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直到大门突然打开，冬夜的风雪飕飕的窜入，一脸疲惫的泰勒斯卸下沉重的书包，疲倦的回到自己的卧室，若是心情差些，可能就会听见响亮的甩门声。

    可当时的他却什么都不知道，只模糊的记得家里的饭菜素了许多，jiejie的手掌不知何时粗糙的像门外的磨砂石灰地板。直到大了些，后知后觉的他才懊悔无比，他觉得亏欠了这个家，亏欠了母亲和老姐多年的艰辛。但更要命的却是，她们二人并未向他当面抱怨过自己的付出，更没有向他索求过什么。但就因如此，安德鲁的愧疚感变得更加的深重。

    这种愧疚感并没有让安德鲁更加的感激自己辛勤的jiejie和母亲，她们愈发的默不吭声、愈发的不计前嫌，他便愈发的诚惶诚恐、惴惴不安，甚至开始埋怨起她们，认为这是对他的道德绑架。但很快，他便又因为自己恶毒的埋怨而更加愧疚、无地自容了起来。

    在这种氛围下，他像是被逼迫着的投身于学习、不敢耽搁半分，母亲和jiejie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