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帝】檐上雪_檐上雪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檐上雪 (第2/6页)

失去什么,他会选择失去最少,倘若一定要用什么去交换什么,他会选择用最轻的交换最重的。

    而这一次也是一样。

    路上侍卫倒是一直对他以礼相待,甚至态度恭敬,他猜想大概是阿修罗吩咐他们这样做的。在他眼里北疆多半都是粗人,但那人为王,也总会懂得些用人惜才的道理。这些年的交手中,帝释天对那人实则印象并不差。哪怕身陷他的计谋中,那人仍能号令军队休整士气,精兵良将硬与他堪堪打个平手——作为对手,帝释天敬佩他,阿修罗是天生的统帅与王者。

    如今他要寄人篱下,还是昔日仇敌手下,他兀自干笑一声,想起少时忉利天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慧极必伤。他的老师最后只同他说这一句话。

    暮时,军队安营扎寨。帝释天从马车上小心地下来,感到步履虚浮。此处已经极靠北方,雪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来的,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白茫茫的一片,把世间的光啊,热啊,所有的声音和鲜活的东西都掩埋了去。

    帝释天没见过雪。他走在这令人绝望的寂静中,落一排茕孑的脚印。冰天雪地里他找到一丛梅花,它在寒冷中伸展枝丫,风不折,雪不弯,开出一片固执的、张扬的、骄傲的红。南国人俯下身去碰触枝头的花朵,拂落上头的薄雪。

    他在雪里站了很久。

    再回过神来时,“驰风”正无声无息地踱步到他的脚边。它伴阿修罗出生入死,身形格外高大壮硕,倘在兽群中,也会同它的主人一样是天生的王。雪豹先在他不远处环伺,走上前来时俯下前半身,一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帝释天知道,那是窥伺猎物的眼神。

    倘若他惊慌逃跑、或是大声威吓,恐怕他片刻间就会被撕碎扯烂,作这猛兽的腹中餐了。他深深吸一口气,镇定地同它对视。

    时间缓慢地流淌,又或者它已经被冻结停滞。帝释天感到朔风中自己的身上已经有些僵硬,可是心脏却鲜活地狂跳不止,几乎要冲破他的胸口,它提醒他,他还在guntang地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月亮从层云中露出一角,雪地上落上一层虚幻光晕,帝释天听得不远处一声口哨打破寂静,而后那雪豹终于转身向声音方向奔去了。他遥望着那一抹灰白逐渐消弭在远处的雪中,雪的尽头处,高大的身影立在营帐前,阿修罗已看了他很久。

    帝释天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方才提步离开。

    身侧,“驰风”正慵懒地伏在雪地上,篝火燃烧发出毕剥声响。阿修罗就站在那儿,静静地注视远处的背影。帝释天的身影单薄清瘦,却偏偏挺拔如苍松翠柏,他一步步朝自己的营帐走去,衣袍在风中猎猎地飘飞。有那么一瞬间,阿修罗以为他就要乘风而去了。但他走得又极坚定,好像无论风雪将他撕扯成什么样子,他都不会倒下。

    北疆王走到方才那人站过的地方去。帝释天走过的脚印上已经又覆一层新雪,但他感到这里仿佛还有余温——是鲜活的、guntang的。阿修罗又去看一旁那丛梅花,方才帝释天便是因它在此流连许久。

    这花,北疆寒冷,处处都开,他从未放在眼里过的,那南国人却似乎对它新奇得很。阿修罗去拈起一朵梅花,却无法将它摘下,这让他有些恼恨。他稍稍使力,竟然将整枝都折断了,鲜红的花就落到纯白的雪里去。

    实在碍眼。

    北疆地域广博,王城巍峨。红墙比南国要高得多,大门沉重关上以后,再抬头就再也望不到外面的一草一木了。

    那别馆,说是专为他而建的居所,却又派了侍卫把守,不让他踏出院子一步。说是关押犯人的牢笼,又实在不像——屋子中的陈设都极雅致,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每日都有宫人来侍奉洒扫。除了放他走,他们会满足帝释天的一切要求。

    没有人知道阿修罗想要做什么,也没有人敢去揣测他们二人的关系。宫人端着吃食用品一趟趟地来去,侍卫换了一班又一班岗,所有人都低着头,任凭帝释天如何去问,都没有人能给他任何回答。

    ……

    阿修罗踏进院子的时候,那里正乱作一团。

    这是他们回到北疆王城后的第七日,换言之,帝释天已在此被幽禁七日。阿修罗没去见过他,一次都没有。他并非政务繁忙到连见那人一面的功夫都没有,他只是在等待。

    像猛兽蛰伏着等待它的猎物。

    此时此刻,门口的侍卫见帝释天执意要出去,已经拔刀出鞘。而被困之人神色不明,他只抬头深深看一眼高墙,竟然向着那锋利的刀刃撞去。那侍卫并未料到他如此搏命之举,反倒被逼得后退几步。帝释天用自己的身体抵着刀刃向前走,一旁的宫人见状跪下来:“公子,您做什么!”

    “让我见他。”帝释天平静地说。

    “您这又是何苦呢!”

    “让我见他!”他厉声道。

    他想问一问阿修罗这算什么?他又将他当做是什么?若是仇敌,他早该将他千刀万剐;若是有招贤之意,他更应以礼相待。别馆不大不小,像一个盛放他的容器,又像是一个精致的金笼,而他不过是被安放在其中、供人观赏的鸟儿。

    所有人都噤了声。并不止因为他们被帝释天忽然的疾言厉色与危险举动吓了一跳,更因为他们越过院子的大门,看到了沉默地立在外头的阿修罗。

    拦着他的侍卫忽然向两旁退开,帝释天来不及反应,旋即撞进一个宽阔坚实的胸口。他下意识伸手去推,但来人更快地攥住了他的手腕。他抬头,对上那双晦暗不明的红眸。

    阿修罗比他高出不少,罩在他面前,就像一座翻不过的山。

    “放开我。”帝释天无用地挣扎了几下,但男人并没有放开他的意思。他在他怀中扭动着,将两个人的衣服都弄得凌乱不堪。而阿修罗沉默不语,只一点点加重了捏他手腕的力道,直到帝释天吃痛出声,他都没有丝毫怜惜。

    “不是要见我么。”他观察着怀中人痛苦的神情,感受到一点微弱的快意。“想同我说什么?”

    北疆王望进那双碧色的眼眸,那眼里含着许多情绪。恨意、不解、愤怒、质问,还有许多。这算什么?那人这样直视着他,一次又一次地问他。

    阿修罗以沉默回答他。

    “你若恨我入骨,不如给我个痛快!”

    “丞相有经世之才,杀了岂不可惜?”阿修罗这么说,心里却明白自己当然不是要重用他的才华。

    他只是想将他永远困锁在这一方天地里,折辱他、磨灭他、毁掉他,直到还清他们之间这些年来所有的恩怨,直到他面对他时不再有刻骨的恨意,直到他每每解开自己腰上缠绕的绷带布条,看到那道深深的疤痕时,不再想起那时兵败的自己曾经怎样立誓要让那人血债血偿。

    “经世之才……”帝释天苦笑一声。“你退了兵,又将我千里迢迢带回这里,难道只为将我关在这一方别院里?”那叱咤一方的北疆之王,他曾经想过,若非生来为敌注定相争——

    他本该是他心目中英雄的样子。

    “阿修罗。”帝释天感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这算什么?”我又算什么?

    阿修罗答他两个字。

    禁脔。

    离开别馆时,雪纷纷扬扬落下来。宫人们早便识相地散去了,阿修罗听见身后帝释天忽然放声笑起来,一声一声。下雪的院子太过安静,他往前走,那声音渐缓、渐弱,像用尽了气力,最后湮没在雪里。末了,南国人最后说了一句,阿修罗,是我错看你。

    听到那句话的时候,阿修罗短暂地停下了脚步。大仇得报,他本该快慰,可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感到一丝茫然无措。

    但他最终没有回头,将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