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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醒梦 (第1/2页)
蒲七失魂落魄走出藏经阁。 傍晚时分,天空还没黑透,乌蒙蒙的。铅灰色的云压在山头,又矮又低,好像蘸饱了水的抹布,下一秒就会滴落下来。 浸染经脉的寒意挥之不去,他却不再碰水还丹,任凭刺骨的冷流淌在身体里。 满脑子都是“炉鼎”二字。 关于炉鼎,蒲七有所耳闻。这是修真界最卑贱的身份,一出世就会被豢养,囚禁,裘玩,永远不见天日。 炉鼎不是人,只是一个有生命的,承载他人灵力与欲望的容器。 他们没有尊严,也没人在乎他们的感受。只配一辈子锁在床头,任人将各种不同属性的灵力粗暴地灌入身体,卷走最后一丝生命力后死去。 炉鼎连牲畜都不如。 知道师尊在闭关,可蒲七控制不住想要见师尊,想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天彻底黑了下来,路上暗得连一颗星星也看不见。蒲七回屋找了盏竹编灯笼提在手中,走上前往青玉崖的路。 自己在甘绎之眼中,只是一个卑贱的炉鼎吗? 光是把这个可能性想上一想,蒲七就忍不住发抖,手里的提灯险些摔落山崖。 不,不可能。 尽管证据已经足够多了。 但他依然不死心。 站在青玉崖顶,走过石阶便是师尊的洞府,蒲七却无论如何都不能迈进一步。 是师尊闭关时落下的禁制。 前方区域被灵力结界笼罩,强大的威能压在肩膀上,甚至还没有靠近,远超境界的压制力就已经让炼气期的他呼吸不畅。 师尊不让任何人靠近这里,包括他。 这个认知让蒲七的心凉了半截。 雪亮的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雷声轰鸣,瓢泼大雨兜头泼下。他恍惚地立在原地,雨点砸在身上。几分钟不到,衣服就被浇了个透,他却恍若未觉。 胸口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发热,蒲七抹了把脸上的水,混乱的大脑里跳出了引路符。他抖着手去摸,符纸果然带着温度。 掏出那张折好的黄纸,往空气中轻轻一叩。黄纸呼啦一下烧了起来,几个呼吸间便燃成了灰烬。 面前的禁制剧烈波动着,像是平静的湖面投进了石子,一圈圈涟漪荡开,在夜色中泛出冰蓝的荧光。 被灵力惊动,甘绎之沉着脸从洞府走出来,目光停在面前的蒲七身上。 才几天没见,少年脸色极差,像丢了魂似的。头发湿漉漉的,雨水滴滴答答顺着尖尖的下巴淌下来。他倔强地立在石阶下,身体发抖,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心尖像是被针轻轻扎了一下,被打搅的不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想到蒲七平时那种粘人劲儿,一天不见就恨不得变成太阳底下晒化的麦芽糖,黏在腿上,撕都撕不下来。 一晃都三天了。 甘绎之好像有点明白了。 没等蒲七开口,甘绎之两步走上前,手从膝盖下穿过,不容置疑地抱起他。 少年体温太低了,甘绎之解开外袍,把人塞进自己心口,再叉开他的腿,托到自己腰上,试图捂暖他。洁净的衣襟被蒲七身上淌下的雨水浸湿,甘绎之却毫不在意。 “我快要飞升了。想和我多呆一会也没关系,你可以在这里生活,”甘绎之自顾自的说着话,往屋里走。屏风后的房间很大,窗户开在床铺对面,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他环着蒲七的背,走到床边坐下。 “做什么都可以,只是不要靠近我一尺以内,”甘绎之摸了摸蒲七的鼻尖,“怕伤到你。” 淡淡的竹香环绕着蒲七,温暖一如平常。 习惯性把脸埋进师尊胸口,鼻尖贴着锁骨下方那片温热的皮肤,呼吸着熟悉的味道。 从得知炉鼎的事情到刚才,喉咙一直哽住,哭都哭不出。可被师尊这么抱着,眼眶立刻就红了。 哪怕一切都是梦,也让人舍不得醒来。 蒲七用力地攥着手,指甲深深陷进手心的rou里,疼痛感让他清醒了几分。他吸了吸鼻子,低着头,声音又小又轻。 “师尊,炉鼎是什么?” “怎么了?” 甘绎之蹙了一下眉,捏住蒲七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盯着蒲七的脸。 这样避而不答的反应让蒲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远处回廊间水声潺潺,细细的一缕顺着洞顶的晶石坠进寒潭里。如同蒲七不断下沉,坠入谷底的情绪。 抱着最后一丝幻想,蒲七颤抖着说:“我,我是炉鼎吗?” 一句简短的话说得断断续续,少年眼睛里漫着蒙蒙的雾气,语气中满是祈求,好像只要师尊肯对他摇一下头,就算是骗他,他也愿意相信。 对师尊,蒲七向来深信不疑。 可甘绎之一句话就打碎了最后的希望。 他说:“是的。” 膝上的少年不知怎么,剧烈颤抖了一下,动作幅度太大,差点摔在地上,还好被甘绎之牢牢按住了。 甘绎之不懂蒲七突如其来的猛烈情绪因何而起,只学着见过的那些安慰人的方法,一下一下抚摸少年的背。 就像他学着唐未风给蒲七投喂梨花糕一样。 蒲七坐在甘绎之腿上,明明是如此亲密的姿势,两人却好像相隔千里,遥不可及。 心底升起一股巨大的绝望,蒲七喃喃:“我只是你的炉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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