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2/2页)

云中殿偏僻冷清，可这里从来不少俸禄衣物，夏天的冰块、冬天的煤炭，一到了时节就哗哗地送来了。

    此刻屋内窗棂上糊着白纱，影绰透过天际一丝光亮，榻上设个小案几，大马氏半趴在上面裁制衣裳，脚底下瞪着火炉，里面炉火正烧的旺盛。室内一片暖意，空中也甜腻腻得，沁得人神疲T软。

    马宝奴走过来，哈气暖手道：“这样暗的天还不忘针线，怎么不点蜡？”

    大马氏一见她来了，赶忙搂了个满怀，，m0着她冰冷的脸蛋心疼道：“哎呦，好孩子，你的手怎么冷成这样？”

    马宝奴腼腆一笑，她如今是真真切切地把她当成了家里人，说话也不设防了，“外头下了好大的雪呢。"一边说着一边搓着冻僵的手指。

    大马氏白她一眼，赶紧把怀里的暖炉塞她手上，“前几日走的时候就跟你说了多穿几件衣服，你偏不听。”马宝奴紧贴着她坐了下来。大马氏瞥她一眼，马宝奴厚着脸皮又往那边蹭蹭，惹得她发笑。

    俩人都没说话，室内一片静谧暖和，炭火烧的旺盛，扑面而来的暖气熏得人昏昏yu睡，外面凌冽刺骨的冰雪寒风在此刻也似乎歇住了脚步，只剩几束微弱的雪光透过窗子照S在案几上。

    马宝奴睡意沉沉，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脑袋不住地往下栽。她觉得浑身上下软成了一滩烂泥，连坐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这样想着，不自觉地攀上了大马氏的双膝前蜷缩成一团，闻着人身上淡淡的皂香味，渐渐失去了神识。

    她不Ai做梦，也很少做梦，因为做梦需要有认识的人、经历过的事，可她谁也不认识，家里人离得早，没多少感情；进了g0ng交的朋友也少得可怜，天天见面哪里需要做梦呢。可今天不同，或许是这微弱昏暗的光线，也有可能是烧的噼里啪啦的炭火，也有可能是身边的人太温暖了，让她有了家的感觉，她竟昏昏然地坠入到一个旖旎Y沉的梦境中。

    好像是梦中人，又好像是境外人，梦里的一切都像是批了层轻纱，朦胧模糊地不甚分明。马宝奴觉得像是溺水了一般无法呼x1，周围空气中弥漫着经年cHa0Sh的雨水腐蚀后的朽木味道，她忍住不适，努力抬眼搜寻四周，只有一个骨瘦嶙峋的人呆呆地站在不远处，不说话，就直gg地盯着她。

    马宝奴努力回想自己认识的人，看这人瘦的吓人，想着或许是以前没进g0ng时认识的人，可细细想来也不确定是谁。

    于是她开口问：“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啊？”

    他僵y地抬头，梦中的五官四肢似乎都惊异地扭曲起来，像是濒Si前的鱼。

    她看到这样一幅场景并不害怕，甚至还有些不知所以的庆幸。

    梦中的一切都是混沌的、无理的、破碎的，像是断了的乐谱，偶尔拨动琴弦发出些许音节，但生疏僵y地不成调子，只平白惹人笑话。

    他一步步朝她走来，那张脸却越来越模糊。马宝奴想往后退，可双脚不听使唤，她想尖叫，却发现自己的嘴巴已经被梦中的人给捂住了，她登时失了神，发疯似的捶打。那人渐渐b近，她浑身直冒冷汗，嗓子喊得冒烟也没停，手脚发狠地朝他身上锤去，忽的打到头顶的壁柜上，“咚”的一声，她醒了。

    四下张望，只有斜侧面的大马氏还一如方才的样子在那里裁衣，一切如故。自己却不知何时移到了壁橱一旁的小卧榻上，身上还盖了被子。

    马宝奴知道是梦，心有余悸地拍拍x脯，一边还偷瞄大马氏，生怕说梦话打扰了她。

    “……做梦了？”那人咬断多余的丝线，放下手里的活儿，一脸笑意地问道。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马宝奴双颊泛红，羞涩地点点头。

    大马氏冲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马宝奴趿拉着鞋就过去了。大马氏一把将她拉过来，随后就撑着新作的棉衣往她身上b划，神sE得意道：“怎么样？手艺不错吧？”

    马宝奴m0着这件新衣，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当下什么也不顾了，立刻脱下身上的那件，换上了新衣，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欢悦。

    她不停地抚m0这件衣服，道：“这件衣服好极了！”之后马宝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暗淡了下来，“这是我这么大有人第一次给我做衣服呢。”

    大马氏正收拾桌上散落的针线剪刀，听了她的话，扭头抿唇，“往后日子久了，不怕没衣服穿呢！”

    马宝奴一听这话，眼里忍耐已久的泪水终于忍不住了，她哭的极其不文雅，大鼻涕泡泡都流到了嘴里，“呜呜啊……呜……”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怎么成这样了呢？”大马氏一看这场景，哭笑不得地上前给她抹眼泪，“一件衣裳而已，至于吗？以后又不是没有。”

    到底还是个孩子，心里不设防，一件衣服就成这样了。

    马宝奴豪爽地x1x1鼻涕，眼神中再也不见往日假装的成熟老道，“娘娘以前是做衣服的吗？”

    大马氏手一顿，神sE自若，“嗯……给家里的孩子…做过几身。”

    “后来呢？”这是马宝奴第一次主动询问旁人。

    “后来……就分开了。”大马氏摇摇头，“现如今各人自扫门前雪，有的营生都算是好的了，哪里还管那么多呢？”

    她笑的一脸艰难，眉眼间是化不开的忧愁，这叫马宝奴很震惊，她没想到大马氏素日一个心x宽阔的人，竟也有郁闷不如意的时候。

    大马氏m0m0她的头，道：“若是他还在身边的话，估m0也是你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