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闻录_雁郎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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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雁郎 (第1/5页)

    我遇见落遥的时候年纪还很小。

    当时葛家在东洲还是煊煊赫赫,据说我出生之前的乳母候选就有三百余位。

    后来又值陛下由中洲应天远道而来求娶我家阿姐,一时间葛家简直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我就在这样的葛家长大,吃的是牛鹿李柰,穿的是锦绣绸缎,用的是真朱琳琅,所以我乳母桂嬷嬷总是打趣我:“瞧瞧我们小少爷,生下来什么都看尽了,遇见事总是八风不动的,以后可得是个什么姑娘才降得住哦!”

    直到有一天,桂嬷嬷比平常日子早一个时辰喊醒了我,边由着侍女给我梳洗打扮边笑着对我说:“小少爷,府里来了个了不得的人物呢,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好不好?”

    我任凭桂嬷嬷给我打扮,只应道:“好。”

    从我的房间绕过一条游廊就是其中一座小花园。

    桂嬷嬷说今天阿爹在花园设宴迎接客人。

    就是在这天,我见到了落遥,她站在阿爹精心侍弄的小花园里,人比花娇,肤若脂凝,眼若漆点,眉若墨画。

    阿爹对她很恭敬。

    阿爹指着我对她说:“道长,犬子就拜托您了!”

    她蹲下身对我讲:“以后我来教你剑术。”

    阿爹叫我带路去演武场,我在前面走,落遥和阿爹在后面跟着。中途阿爹接到消息有事离开了,他总是那么忙。

    我也终于忍不住好奇心。

    于是我终于鼓起勇气,回首问亦步亦趋跟着我的她,“你叫什么名字?”

    “luò,yáo。”“

    “是洛阳的洛,窈窕淑女的窈吗?”,那时六岁的我初开蒙,一旬就习完了《诗经》,我的母亲,葛家的主母,高兴得不得了地抱着我,说:“此子必成大器!”

    问的时候我便以为我对了,就像每次答家中老师的课业一样,他们总说:“小公子答的甚好,竟叫老夫教无可教。”

    当时的我以为我总是对的。

    可那次例外了,她说:“不是。”

    她蹲下在地上一笔一划地画,“落遥,落水洞的落,遥远的遥。”

    这件事仿佛某种冥冥中的暗示,在她的事情上,我总是一错再错。

    但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

    落遥在我家待了四个年头,那是我最快乐的四个年头。

    先是我严苛的剑术教习师傅换成了落遥,落遥并不十分要求我学习什么剑谱,立什么规矩,只是教我基本功,这当然很和我的心意,因为我什么都学得很好,只有剑术平平无奇,现下只单学基本功,立刻觉得自己进步神速。

    其次是落遥总是带我出去玩,要是别人,阿娘总会说一些“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大道理来拿人。但是到了落遥,阿娘不仅允许,似乎还十分乐见其成。

    安顺十六年年尾,落遥送给我一个偶人,长得与我很像,一样的鼻子嘴脸,我很高兴,把它摆在我书桌上。

    年尾总是忙碌的,一大家子人闹哄哄的,要祭祖要办年货要打扫宅子,桂嬷嬷被借去同阿娘算账了,要收租的铺子一大堆,有收成好的,但我也看到几个叔叔一脸丧气地进出,估计是哪里不安稳影响到了生意。

    我心里暗暗算了一通,又拿我的想法去问桂嬷嬷,桂嬷嬷只是笑:“我们小少爷年纪小小就如此有成算了,真是了不起。”

    然后就被打发去找落遥玩双陆了。

    我问落遥为什么他们一边说着我要支撑起葛家一边又如此敷衍我。

    落遥已经不必蹲下身同我说话了,我长得极快,她说:“父母爱子总是这样的,一会儿要计虑深远给予锻炼,一会儿又恨不得只永远让孩子当个小娃娃,葛夫人这样的人尚且如此,何况旁人呢?”

    我不愿意听落遥这样的话,有时候我希望落遥和我一样懵懂,有时候又觉得她就该这样才对。

    于是我岔开话题道:“我们出去吧,玩双陆那群门客总是让我赢,没意思。”

    我们去了醉仙楼吃饭,有歌女唱《风入松》,很高雅,还有烟火,烟火升起来的时候我问落遥为什么送我偶人,她笑了一下,含糊地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我只是突然地高兴。

    后面我们回了家。

    远隔千里,我不知道那里是一片饿殍遍地,也不知道,

    这是我过得最后一个阖家团聚的元日。

    安顺十七年,大都铁骑踏破中州,东洲驰援,亦败。

    葛家,几百年的世家,连尚公主嫁皇子都不屑的世家,就在这么一夕之间轰然倒塌了。

    我以为我会死在那时。

    可我没有死。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我正趴在落遥的背上,紧紧抓着她红色的衣裳。恍惚间我还在想,原来人是这么怕死的,即使下定决心,但只要见到一棵救命稻草,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急切地抓上去。

    落遥背着我,手里拿着她的不鸣刀。那时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刀出鞘的样子,锐利如水,上面装饰的宝石珠玉都被它的刀锋比得暗淡下去。

    不鸣刀不断发出嗡鸣,落遥握着刀,慢慢抬起来,指向我们面前的将领,她说:“宁阳将军,你要想好,我一出手,你并你手下的士兵都要折在这里,葛家如何我不管,只他一个,我必须带走。”

    面前的将领,也就是落遥口中的宁阳将军,手里也拄着一柄刀,那刀明显和落遥手中的不同,是柄极长的刀。我后来才知道,它的名字叫“魁首”,因为它斩杀了358名前朝官员,是起义那年殿试录取的三甲总数。

    当时的我只是趴在落遥背上,看着那柄刀暗暗发急,书上写“一寸长一寸强”,何况我从没见过落遥出手,她总是给我布置下剑术课业,就站在一边看着我练习,有时候我练累了赌气把剑掷在脚边,她也只是怔怔地看,好像除了大家口中说的她很厉害,她就只是一个单纯的,连世事都不怎么谙的,空有美貌的女子。

    可是当我想要从她背上下去的时候,她的手又稳稳地托着我,由不得我动弹半分。

    宁阳将军与落遥僵持了一段工夫,我以为他会下令把我同落遥杀死在当场,可宁阳将军却把手从他的刀上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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