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贼船 (第1/1页)

    险路崎岖，风雪蔽目。

    愈往上攀，愈是陡峭难行。岩石粗粝，才爬及山腰，手指、掌心就已经被磨出了血泡。顾玄青咬牙忍痛，此等伤口原并不要紧，可耐不住天寒地冻，不多时，手指便冻得通红，再者掌心生出的血泡也被磨烂，现下更觉疼痛难耐。

    雪窖冰天，呵气凝霜。

    天山山顶，是灵玉真人的修行之地，传说真人练成长生驻颜的灵药，近百年来，来求药者不计其数，可几乎都是无功而返。

    顾玄青深知此事凶险，偏偏是他自告奋勇，若真带不回什么东西去，遭殃受罚还是逃不过。

    他循着众人的指点，攀上这座险峰。只待登上山顶，一切即可见分晓。

    疾风如刀，面如刀割。

    徒手攀险峰，前路险未知。

    顾玄青的手指扒上一处较大的岩石，试图稍作修整，仰头一触即顶。待蓄力再要攀爬，偏巧此时，峭岩松动。

    不！！

    手指一松，石子散落，顾玄青同脱离手心的石子一般，疾疾地下坠，身后并无可依傍之物。唯一要说的，恐怕是那背对的一处地面，可真要近临了，恐怕只有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风急迅地从他的身体穿过去，吹起他的衣角，鬓发，可却托不起他的身躯，纵然他此时觉得身轻如羽。顾玄青缓缓闭上眼，原来命运都是该来的躲不过。

    忽然，腕上一紧，似乎被人死死拽住，教他这副飘蓬似的身子，霎时有了一处依托。顾玄青抬眼，心中一怔，是他。

    那人倒挂在岩壁上，拽住他的手腕，冲他扬眉一笑。接着手掌使劲更甚，狠狠向后一掣，顾玄青竟感觉自己的身子腾空而起。落地再瞧，已经立在山巅了。

    顾玄青回身，拜谢那位救命恩人。定睛，那人立身与峭寒，冷白色的衣袂完美地融在一山雪色中，更似天外仙人。

    见顾玄青施礼，他冷淡道，“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多谢真人救命之恩。”顾玄青垂目，面上恭敬。“适才晚生多有失礼，望真人见谅。”

    “你如今认得我了？”那白衣踱步至顾玄青前，托住他抬起的手臂，对着他的脸打量了一番，忽而眉梢一扬，展颜道，“我看你生得甚是体面，不如你跟了我，成不？”

    “……恕难从命。”

    顾玄青眉头微蹙，死缠烂打，这人是偏要收了自己去么？

    偏那真人不依不饶，仍喋喋不休道，“你可是第一个攀上山巅的人，我这洞府还未有过一丝人气呐，不去坐坐？”

    “……”顾玄青早已放下端礼的手臂，目无神采，静听其言。

    “嘁，忒没意思。”

    见人并无反应，真人一嗤，全不似传说中的遗世独立。

    “晚生只是来求……”顾玄青复又拱手。

    “欸？你要的东西，我这可半分没有。”时衣伸出一指左右轻摇，以示否定。

    见时衣神情恳切，看来真是江湖众人捕风捉影。可这流言传得神乎其神，也不似空xue来风，可一旦应允他的要求，那他这自由身不就难以保全了吗？

    顾玄青仍立在原地，只任疾风过身。

    “好后生，我见你天生慧根，是好苗子呀。”又在纠缠，仅不过一面之缘。

    顾玄青对身旁聒噪不停的真人生出几分为难之意，一则他确是有要务在身，再者救命之恩，难以为报……

    辗转思量间，他干脆垂目不作回应。

    “啪——”

    面前一响，顾玄青闻声抬头，那真人手指间，立着一簇火焰。淡蓝色的焰心在指尖跳跃，在冰冷的雪山中，更显得清冷。焰火跃动间，时衣将手指一抖，火光倏地，灭了。

    时衣将两指立在顾玄青面前，“怎么样，厉不厉害？”

    “我跟你说，我这门绝技……不外传的，你学不学？”真人眸中点晶，语气满是期待。

    顾玄青瞥他一眼，并不言语，独伸出一只手。

    真人神会，神情中掩不住得意，“我就说你指定心动。”

    话音未落，顾玄青一把抓住真人的腕子。

    “嘿？我对你掏心掏肺，你倒好，惦记我这保了几十年的童子身？”真人面上闪出一丝惊慌，向后一跳，猛地挣开束缚。

    “……”

    顾玄青目中闪出几分不屑，随即打了一个响指，

    火焰应声而燃，同样的，跳跃着的，淡蓝色的火苗。

    “啊呀，我就说你是奇才。”真人拍掌展笑，“这下就算我要你走，你也得赖在这。”

    顾玄青心中称奇，通常此等骗术被戳穿之后，对方往往恼羞成怒，可见今日此人，倒真的同旁人不一样。

    看来，不跟着去一趟，是说不过去了。

    “晚生有幸。”顾玄青颔首。

    “走着。”灵玉真人眉间绽笑。

    山间飞霜，凡尘素裹。

    来去无音，顾玄青离京，已经过了三月有余。这与前生的海战得胜班师相比，只晚不早。

    萧琰揭开茶盖撇开茶中浮沫，气定神闲。

    冬阳穿过窗棂，投在手中杯盏之上，映出泛光的梅花，萧琰眼睫一闪。

    只是，他还未注意到，手旁的乌木，不知何时，生出了一道并不起眼的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