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第1/1页)

    顾筝在这半小时间，想了很多事情。

    从他们最初的相遇，想到而今的局面，再想到夏时初这几日以来，故意避而不谈的态度，越想一颗心就越是发冷。其实夏时初本就是这样的X格，他其实说过的，他只走肾，从不走心。对他来说，他们之间可能也就是一场游戏而已，本就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分明就是自己一头热地栽进来的。

    理智想得相当清楚，可感情上却又不愿意接受，仍是怀有着那麽一丝奢望，希望夏时初能出声否认，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要他开口，不管是什麽，他都能试着去相信。

    然而，夏时初与他对望半晌，却只是说：「……对不起。」

    急喘的呼x1逐渐平复，他看着顾筝冰冷的眼眸，原有的一腔惊慌失措，竟也是忽然冷静了下来。思维逐渐变得通透，通透得特别清醒又残忍。

    「你不是恐同吗？」他站在那里，很平静地说：「我没有想到……你真会喜欢上我。」

    顾筝的身躯开始发抖，像是犹在做着最後的挣扎，喃喃道：「你明明说过……你说你对nV的没有兴趣……」

    「人生都是这样的啊，」夏时初的语气很轻，且毫无起伏，像是在说一件没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总是……得有一些妥协和不完美。」

    他就那样轻描淡写地承认了，一句否认或辩解都没有。

    顾筝忽然就崩溃了，如困兽一般，理智全面崩塌。他眼眶立刻红了，忽地站起，一把将夏时初整个人扯过来，狠狠地摔在床上。

    衣衫被粗暴地扯开，白皙姣好的身躯敞露出来，顾筝的双唇向下，在咽喉、颈侧、锁骨、rUjiaNg一路T1aN舐啃咬，每一个咬痕像是都带着恨意，几乎见血。

    夏时初却没有退避，只是不声不响地承受着。他的视线落在上方空气中的某一点，又似乎根本没有对焦，一双黑眸沉静如水，波澜不兴，彷佛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令他动容分毫。

    任何东西，包括眼前的这人。

    顾筝的所有动作，都在对上那一双平淡的眼眸时，骤然停下。

    他像是站在一堵厚实的冰壁之前，傻傻地撞得头破血流，才明白过来，自己是真的束手无策。这人游戏人间，心墙高筑，而原来他也始终不曾能走进去过。

    一阵Si寂过後，顾筝忽地低低的笑了。

    「你赢了。」他说：「你赢了。」

    语毕cH0U身离去，再没有回头看他一眼，硄地甩门走了。夏时初则如一滩烂泥，平摊在顾筝的床上，动也不动。

    如果能融化在这里就好了。

    他在这片漆黑中心想：如果能就这样子消失不见，那就好了。

    打工换宿的第三十天，夏时初离开了。

    他与陶家人和众多员工们一一笑着道别，状若无事。陶小妹也在其中，面sE复杂，一度yu言又止，最终却也只是闷闷地说了声再见。

    陶夫人环顾四周，始终没见顾筝的身影，有些谴责地说：「顾筝那孩子，不知道怎麽回事。我叫他来送送你？」

    「……不用了。」夏时初淡笑着说：「你们保重，我走了。」

    说罢，他不再逗留地转身就走。如同来时那般，只身一人地来，只身一人地走。

    边走边拨通了许谨文的电话：「文哥。」

    「嗯？」

    「我们回去吧。」

    「……好。」许谨文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点异样，又问：「你怎麽了？」

    「没怎麽，」夏时初轻声地说：「就是……有点累了。」

    一番舟车劳顿，傍晚时他们终於回到了台北。

    夏时初却没有返回夏家，反倒是在附近酒店开了个房间，一进房，就重重地倒到了床上。

    三十天犹如大梦一场，他像是终於筋疲力竭，又像是想逃避现实中的种种一切，这一睡，就睡了一天一夜。

    到了第三天，他才驱车回到了夏宅。

    他的车是他二十岁那年，父母送的生日礼物，一辆红sE的保时捷。送礼人的名义是父母，但事实上从挑选到购买，经手的人都是许谨文。

    他停好车，从车上下来，回头在这张扬如火的车身上拍了一拍，轻轻说了声：「再见。」

    今天是周日，夏nV士难得在家，但仍是公务繁忙，正在宽敞的书房里处理着公文。

    夏时初敲门进去了。

    夏宛君抬眸看他一眼，视线便又落回公文上，只冷冷淡淡地问了声：「回来了？」

    她四十多岁，保养得宜，妆容讲究，但眉目与神态却显得沧桑又孤傲，总端着一副极其冰冷而难以接近的模样。

    夏时初立在她桌前，看她片刻，直接说了：「我不会和周小姐结婚。」

    夏宛君笔下一顿，这才抬起脸来，不当一回事地道：「这件事情，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

    「是，但我反悔了。」

    「你有什麽条件就说吧。」

    「……没有条件。」夏时初失笑，「什麽条件也没用。我不和她结婚。」

    夏宛君与他对望一会儿，冷冷地问：「为什麽？」

    「因为我不喜欢她。」

    夏宛君将笔一扔，嗤笑了一声，像是有些不屑，「周家家大业大，这是一场商业联姻，原本就与喜不喜欢无关，婚後你要继续去外面胡Ga0，也没人会理睬你。周小姐都懂，你却不懂？」

    闻言，夏时初却又是笑了一下。

    他气sE其实并不好，看起来依然有些疲惫与憔悴，但那笑容却像是放下了一个沉重而长久的执念，带着一种释怀的轻松。

    他没再说话，只是开始兀自掏着东西。他上前一步，将一串钥匙，皮夹里的三四张信用卡，乃至於手腕上的名牌手表，一样一样的，全都摆到了办公桌上。

    夏宛君终於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寻常，「……你做什麽？」

    「我听你的话，不是因为我无法，也不是因为认同你。」夏时初把东西放下，直起身来，说：「只是因为……我觉得你很可怜。」

    夏宛君怔住了，同时忽然头一次察觉，这个她几乎不曾正眼看过多少遍的孩子，竟也已经长得这麽高大了。

    「我怕我走了，你身边……就真的一个人也没有了。」

    在夏宛君错愕的目光中，夏时初退後几步，再次隔出一个客气又疏远的距离。

    「可是，b起成为一个你所谓的没有价值的人，」他唇边抿着一个近乎於怜悯的浅笑，轻声道：「我更不想成为你。」

    孤独一人，没有人Ai你，摘除掉那些光鲜亮丽的头衔与名片之後，一无所有。

    「我有能做的事情，有想做的事情。」他直直望着他的母亲，最後说道：「从今以後……我不会再为你而活。」

    夏时初离开以後，夏宛君其实没有太大反应，依然批她的公文、盖她的印章，直到天sE渐暗，才捏了捏发酸的肩颈，下楼打算去厨房倒杯水喝。

    但她站在富丽堂皇的楼梯间，往下望着空荡荡的厅堂时，却又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

    她冷情冷心，高傲强势惯了，明明早已习惯了自力更生，这会儿却又忽然觉得，这个宅邸似乎真是太大了，冷冷清清的，毫无人味。

    她汲汲营营了大半辈子，终於头一次扪心自问：我究竟得到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