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1/1页)

    景仁g0ng大门儿紧闭。

    珍嫔的丫鬟已经被赶到辛者库去做苦役了。现在，由两个上了年纪的嬷嬷负责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一个倭瓜脸儿的老嬷嬷把蒲团放到地上。

    一个眉心长痣的老嬷嬷叫道：「主子，是时候啦。」

    珍嫔从寝殿里走出来，穿着整齐，未施粉黛。

    她跪在蒲团上，脸朝东北，那是太后住的宁寿g0ng的方向。「啪」地一声儿，她伸出左手cH0U了自己一个耳光。「啪」地一声儿，她伸出右手cH0U了自己一个耳光。就这样来来回回，左右脸儿各挨完五个巴掌，她拾起身子，走了回去。

    整出戏一气呵成，没有一丝迟疑或不情愿，可见珍嫔早就习以为常了。这是她被禁足後每日必做的功课。她得经过这样的反省，才能用午膳。其实，用不用午膳，她都无所谓了。

    如意提着个双层竹编食盒儿站在门儿外候着。今儿是仲秋，由他来送太后特意赏的过节的吃食。等珍嫔自省完毕，他走进屋，先跟嬷嬷们寒暄了两句，然後进了寝殿给珍嫔请安。

    如意打开食盒儿的上层，端出两个菜，他刚要去拿第三盘儿，就听见珍嫔说：「不用摆了，我不想吃。」

    「要是主子没有胃口，奴才撤下便是了。」如意一边儿说，一边儿把桌儿上的菜收了回去。他从食盒儿的下层取出一个荷叶纹托盘儿，里面儿放着一块儿sU皮儿月饼。

    如意接着说：「但请主子一定要尝一尝这鲜花饼，这是皇上特意吩咐御膳房做的，代表着皇上的一片心意啊。」

    珍嫔一听是皇帝的意思，来了些JiNg神，她把月饼拿起来，托在手里m0一m0，像是在把玩儿一块儿玉石。

    如意绝不只是为了哄珍嫔开心，劝她吃东西。这月饼确实是皇帝命御膳房做的，还是如意亲自监的工。他非常用心地在每一块儿月饼上点了一个红点儿，唯独留给珍嫔的这一块儿点了两个红点儿。

    如意提醒珍嫔：「主子，这月饼的馅儿可是用皇上亲手摘的玫瑰花瓣儿制成的。」

    珍嫔嫣然一笑，她把月饼从中间儿掰断，想看看里面儿的料。突然间，她发现馅儿里cHa着一个纸卷儿，仅一个小指关节儿那麽长。她恍然大悟，不由得叫出声儿来，还好嗓门儿不大，没有引起嬷嬷们的注意。珍嫔甚少这样慌乱，她看到如意冲自己挤一挤眼睛，马上把纸卷儿cH0U出来握在手里，再用手压着x口，努力稳定住自己。

    珍嫔说：「皇上的心意我领了，先放这儿吧。」

    如意说：「主子慢用，奴才告退。」

    他提着食盒儿出了屋，从外边儿关好门儿。

    珍嫔跟了过去，靠在门上，偷听着如意跟嬷嬷们的对话。

    如意的声音：「老佛爷赏的饭菜，主子一口没动，可惜了这麽好的吃食，不如就赏给两位嬷嬷吧。」

    倭瓜脸儿的老嬷嬷的声音：「哎呀，多谢老佛爷，多谢如意公公。」

    如意的声音：「两位嬷嬷辛苦啦，奴才先走了。」

    眉心长痣的老嬷嬷的声音：「公公慢走。」

    确认嬷嬷们懈怠了下来，珍嫔走回床边儿坐好，她小心翼翼地捻开纸卷儿。

    第一个字儿是「朕」，她很肯定这就是皇帝的笔T，下面儿是「亦」字儿，接着是「甚」字儿，然後是「想」字儿，最後是「你」字儿。

    珍嫔忍得住哭声儿，却如何也止不住眼泪哗哗地往下流。这些日子积攒的委屈和怨恨通通被这五个字儿消解了。只要知道皇帝对她的宠Ai永不变，就算每天多cH0U自己十个嘴巴子，她都没关系。

    珍嫔赶紧抹一抹脸儿，虽然是幸福的泪水，但也不能被嬷嬷们察觉。她拿起床头儿摆着的娃娃，就是我为她挑的礼物，就是皇帝送给她的玩意儿，就是抄g0ng时她唯一要求李总管留下的东西。

    她捋一捋娃娃的头发，然後「噌」地一下儿拔掉了娃娃的脑袋，她把纸卷儿塞进娃娃的肚子里，再把那脑袋安回去。这娃娃的肚子好像一个暗匣，里面儿藏的都是绝不能被太后得着的东西，b如皇帝写给她的字条儿，还有她收人家银子的证据。

    珍嫔知道皇帝惦念着她，她也得想方设法让皇帝知道自己的心思。她拉着衣襟儿，使劲儿一扯，扯掉了一颗扣子。

    「嬷嬷，嬷嬷。」珍嫔叫得急。

    「主子有什麽吩咐？」两位嬷嬷回得也快。

    「今儿个仲秋节，难得我高兴，想写幅对联儿，请嬷嬷取些红纸和笔墨来。」珍嫔兴奋地说。

    「这…」倭瓜脸儿的老嬷嬷犹豫起来。

    「老佛爷不许主子读书写字儿，奴婢不敢坏了规矩，主子还是要些别的东西吧。」眉心长痣的老嬷嬷委婉地拒绝。

    「罢了。」珍嫔装出一副沮丧的样子。其实她心里清楚得很，纸和笔是绝要不来的，她这样做，就是为了让嬷嬷们不好意思拒绝她接下来的请求。

    「对啦，你看，我这衣服破了。」珍嫔揪起衣襟儿。

    「这好办，主子换下来，让奴婢来补吧。」倭瓜脸儿的老嬷嬷说。

    「不用了，你帮我取些针线来，闲着没事儿，我想自己补。」珍嫔说。

    「这…」倭瓜脸儿的老嬷嬷又犹豫起来。

    「怎麽，这也不行。」珍嫔埋怨道。

    「请主子等一等，奴婢去请示请示。」眉心长痣的老嬷嬷回答。

    「好，那你快去。」珍嫔催促着。

    「是。」两位嬷嬷退了下去。

    夜深人静，珍嫔却还没睡，她正借着烛光补衣服。嬷嬷们取来了针线，但是她们怕珍嫔用针线来绣字儿，所以只给了一小截儿线头儿。两位嬷嬷把珍嫔想简单了，她要的是那根儿针，线多线少根本无所谓。

    珍嫔把扣子缝好，用嘴唇儿抿一抿针尖儿，然後放到火苗儿上燎一燎。她用针刺破左手无名指的指肚儿，挤一点儿血出来，再拿针尖儿沾着血在一张小纸条儿上划着。这纸条儿是珍嫔自己弄的，她屋里窗户上糊了两层桃花纸，她挑了最不起眼儿的一个窗格子，撕掉了内层的桃花纸，她知道嬷嬷们也注意不了这麽细致。

    珍嫔在纸条儿上点了一个点儿，下面儿划了一横儿，划到一半儿的时候没有颜sE了，她再用针尖儿沾一沾指头儿的血，把那一横儿补完，接着又是一个点儿，然後还是一个点儿，最後再来一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