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离的小王子(3) (第1/1页)

    下课钟响了，打断我的思绪。

    教室里瞬间充满了声音。同学们开始聊天、移动、去厕所、买零食。

    那种突然的喧闹让我有点不适应。

    我这才意识到，对，我在记忆实验里，现在是高二升高三暑假，某个课堂上。

    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包围着我，我觉得身边的人眼神、话语，距离都有点太黏了。

    在我的成年生活里，很少会遇到这样密集的社交场合。大部分时间我都是一个人工作，一个人生活，一个人面对世界。

    所以高中的群T生活，对现在的我来说是一种负担。

    但对十七岁的我来说，这是日常。

    「欸，周逸远，走了，福利社。」李柏翰推了我的手臂一下，「记得买徐志鹏要喝的可乐。」

    「哦。」我听见自己问道，「徐志鹏上节课去哪了？」

    李柏翰耸肩，「谁知道，去保健室睡觉了吧？」「走啦，我请客。」

    「谢啦。」我听见我这麽说着。

    我被一群人簇拥着走出教室，回过头，只看见林予恩独自站起身走向讲台。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猫一样轻，怕惊扰什麽一样，安静而敏锐。

    然後他开始擦黑板。

    这是他的值日工作，但他没有叫同样是值日生的王凯惠帮忙，只是默默独自承担这些不该只属於他的责任。

    李柏翰推了我最後一下，「走啦，你在看三小。」

    「没什麽。」我打起马虎眼，和平时一样，「走吧。」

    回到教室的时候，预备钟刚好响起了，所有人坐下，打打闹闹，坐在位置上读书。

    林予恩没有在擦黑板，但他在挂那幅本该在黑板上方的蒋公像。

    我知道林予恩不算矮，跟我持平，甚至b我高了一两公分，有时候我们偶然因为座号排在一起时，会互相对视一两眼，但那种感觉，就像他在俯视我一样，不只现实，还有心里的高度。

    但我知道，他一个人是挂不上去的，那幅画太大了会遮住视线，黑板上的挂g一定要踩上椅子才看得到。

    在讲桌旁边有一张快坏掉摇摇yu坠可以拿来踩脚的椅子，但一个人是踩不上去的，一定要有个人在下面扶着才行。

    他努力垫起脚尖，制服衣摆下，一节白皙的皮肤一下出现，一下又被遮住，昭示着他的竭力。

    但就是没有一个人上去帮他。

    我看了眼林予恩的动作，轻点前面坐着的王凯惠的肩，「欸。」

    「g嘛？」王凯惠转头，额头上戴着发卷，护唇膏涂到一半。不知为何，我的心里有点冒火，想叫她滚去当值日生，但我忍了下来，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刚刚为什麽一瞬间有些生气。

    「林予恩在g嘛？」我尽量让自己显得没这麽关心。

    「哦。」王凯惠语气平静，事不关己，「刚刚那群男生耍白目，在那边丢蓝球，不小心砸到蒋公像，就掉下来罗。」

    我转向还在努力踮脚的林予恩，对王凯惠问，「你不去帮他？你值日生欸？」

    王凯惠继续低头照镜子，「不需要吧，林予恩这麽高，等下就放好了，而且??」她停顿了一下，「我看起来帮得到他吗？」

    「嗯。」我算是默认，但不知为何心中还是不爽。

    「你今天吃错药哦？」她突然问道。

    「什麽？」

    「也没见你平常问过谁的事情。」她抬头，审视地扫了我一眼，「你不是那种会管闲事的人啊。上次李柏翰忘记做值日被罚写，你也没说要帮他啊。」

    我愣了一下。她说得对，我确实不是那种会主动关心别人的人。

    忽然间，我想起了去年暑修时的一个下午。那天下大雨，我在福利社门外等叶瑛文。有个nV同学跑过来问我能不能借伞，我看了看手上唯一的伞，摇摇头说没有多的。

    nV同学失望地走了，阿文走出来，笑得很J诈。

    「欸，周逸远，你明明有伞啊。」他说。

    「我只有一把，我也要用。」我回得理所当然。但我知道他的意思是我可以跟她一起走回去。

    阿文笑得更大声了，「靠，不解风情??我真的觉得你如果会帮一个人，说不定是你真的喜欢上他？」

    当时的我嗤之以鼻，觉得他很荒谬。

    但现在，看着林予恩的背影，我忽然明白他那句话的意思了。

    阿文说得对，王凯惠说的也对。

    我不是那种会帮别人的人。

    但林予恩不一样。

    不一样在哪里？我说不上来。

    我感受得到，十七岁的我在挣扎。

    也许是因为我潜意识里知道，靠近他会带来麻烦。

    但现在，看着他有些无助的样子，我忽然觉得那些所谓的「麻烦」根本不重要。

    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开始怀疑，当时那个「不要靠近他」的声音，真的只是为了避免麻烦吗？

    还是因为别的什麽？

    我猛地站起身。

    这个动作连我自己都感到意外。

    十七岁的身T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它记得一些我以为已经遗忘的东西，会害怕，也会突然勇敢。

    「需要帮忙吗？」

    我听到自己这样说。

    林予恩回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那份惊讶中，带着些许戒备，我这才意识到，善意对他来说是稀有的，甚至是需要被怀疑的。

    我的心底涌升出一GU名为同情的情绪，至少，我是这样命名看见他戒备眼神那瞬间时，心底闪过的那GU刺痛感的。

    而我也分不清，这是二十七岁的我的感受，还是十七岁的我的感受。

    「只是放个画像。」我补充强调，「要帮你吗？」

    他停了半秒，才很轻的点头。

    「谢谢??」他说，声音很轻，却不卑不亢。

    「不客气。」

    我走到他身边，把椅子往他脚边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