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章返乡 (第1/1页)

    大军帐

    “你怎麽回事，这马上就要来旨意了，你竟要回乡？”少将军乔晖震觉得眼前这人一定是疯了才非得在这节骨眼上离开。

    “你看看外面的弟兄们……出生入Si这麽多年爲的什麽？”他气得在营帐中来回走动。

    乔老将军重伤被送回雀都疗养，现在战後收尾都由他这个少将军全权负责，也所以苏柚要回乡，他也是能做主的。

    苏柚面不改sE，躬身道：“我母亲病重，还望少将军成全。”

    这些年家里书信往来不多，一是条件不允许，有时候没人送，有时候送不到，今天之前苏柚已经很长时间没收到建州的消息。

    那封家书的日期是两个多月前，不知转了多少手才顺利到小韩郡，苏柚就怕待他回到建州一切都已经迟了。

    自小梁知闲待他就不亲近，很少抱他，亲昵话也没几句，母子感情是淡薄了些，但要他对她的病当做不知情，身爲儿子的他也是做不到的。

    懵懂的年纪从军，这些年的经历彻底改变了他的X格，对于亲人，对于建州，好像是上辈子的羁绊。他想回建州，不止是爲人子的责任，也有对小韩郡的厌倦。

    仗打完了，唐秋水也Si了，自己的军营生涯也该结束了。

    见他心意已决，乔晖震有些泄气，总不能不让他回去见亲娘最後一面。

    “告假也是可以的。”

    虽然纷争平息，该杀的都杀得差不多，军队也到了休整分散的阶段，短时间内不会再起战事，但什麽年月都缺大夫，尤其是医术高明手脚麻利的大夫，乔晖震承认自己有私心。

    苏柚不知他所想，缓缓摇头，“不会再打仗了，不需要这麽多军医，省点军饷给那些Si去将士的家属不好麽。”

    对方这话乔晖震心下嗤之以鼻，瞧不上苏柚这种善人思维，但他也知对方其实没错，既然执意要走，他何必费事争论，再者对方不过一介大夫，有些上位者的观念跟他们说也不合适。

    “等雀都的事了了，我得空就去建州寻你玩。”这算是答应了。

    客套话苏柚听听就过了，并不在意，小韩郡这些兵马并入雀都军就要不少时间，城防重建又要不少时间。

    都妥当了，乔家的价值也差不多了，新帝多半会将乔家召回京城。

    简而言之，乔家给後三代挣到了爵位，但随时被卸磨杀驴也不是不可能。

    至少未来十年，乔家都会很忙，他相信乔晖震没那个闲暇游山玩水。

    “你一个人赶路行不行？如今不打仗了，流寇却不少，地方官府心有余力不足，你这一路怕是不太平。”

    西营如今的情况是官道山道都不好走，眼下这个时节，没两三个月到不了建州。

    想到这里，乔晖震没忍住，“你有没有想过，待你到建州也许令堂已经……这一趟实在划不来。”

    就没见过这麽傻的。

    苏柚却不在意对方话中冒犯，平静道：“想过的，但那是亲娘啊。”

    他的行囊很简单，两身衣裳，一个防水的皮质医药包，一袋够吃七八天的g粮。军营夥食不好，这些年战事不断，他几乎没有过大鱼大r0U的日子，人看上去虚有个子没几两r0U，背上行囊整个人显得弱不禁风。

    将士们得知他回乡有不舍也有嘲笑，他与送行的人道别後便坐上大营唯一一辆往返雀都的马车，去城里寻马。

    这年头健壮的马都被征用了，寻常人赶路要麽徒步，要麽弄到马匹，要麽花大钱跟镖局的车。

    苏柚在雀都城里转了一天，掏光了身上这几年攒的值钱之物，才找到一匹老马，连夜往建州赶。

    只可惜梁知闲没熬到小儿子回来。

    她幼时家道中落，如今病故，梁家来尽情分的多是些隔房亲戚。

    当然，寒冬腊月的大家也不想白来一趟。

    “玉宸道长，我家那姑NN最後见的是您，可有交代话？”

    这面h瘦妇穿的是吊丧的服饰，但上下身不搭配，可见家里情形。

    所幸这年月，谁家都差不多，b她不如的大有人在，也没人笑话什麽。

    玉宸道长容顔不显老，但年过七旬却是事实，她只是闭目打坐，并不应付他人。惹得苏、梁两家都颇爲尴尬，还是苏七房的卢管家打圆场，话题才岔到别处去。

    “老爷老爷……车马门……快，快去瞧瞧……”

    一位洒扫嬷嬷激地跑进来报信，但太着急话说不完整。

    堂中衆人面面相觑。

    苏澹问那嬷嬷：“谁来了？”

    那嬷嬷努力把舌头捋直了，“是柚哥，柚哥打小韩郡回来了。”

    说完就大哭起来。

    苏纪珅原先疲惫而紧绷的身躯像被cH0U了气般松散下来。

    他满眼沧桑地看向门口，嘴里说着：“小韩郡那场y仗，唐老大夫中了乱箭，我以爲我儿也凶多吉少……”

    “万幸万幸……”梁家人附和。

    苏澹和苏蕴一时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面对离家多年的这个弟弟。

    他今年十七了，一定长高长壮实了，跟着军队四处征战，餐风露宿，不用多想都知道吃了不少苦头……

    苏澹没多犹豫，擡步出去迎接，苏蕴本想同往，但自己不听使唤的左腿，让她不得不克制这个念头，默默坐了回去。

    建州这三四天都在下雪，苏柚没有厚衣裳，实在冷就把挡雨的蓑衣穿上，也所以当他回到苏家，旁人都不相信眼前这个邋邋遢遢的少年是七房那个白玉娃娃般的小少爷。

    苏柚没有近乡情怯，进城对身份时城门官已经委婉地将家里在治丧这事告知他，而他也b自己想象的要平静，看到熟悉的大门和院墙，也没多少触动，甚至有些自嘲。

    这些年的战事到底给自己带来了什麽，铁石心肠吧。

    不知道爲什麽不让走正门，他被引到车马门，刚进去就看到一位披麻戴孝的年轻男子在等着了。

    瘦高身量，书卷气，相貌同他父亲有七分相似，一表人才，不是他大哥苏澹还能是谁。

    “哥……”

    苏柚一时不知该行礼还是该拥抱。

    苏澹目中有泪，生生忍着，颤声道：“长大了。”

    苏柚离家这六年正好是他长身T的年龄段，家人会感慨很正常。不过他也从对方眉眼中看到无尽的疲惫，怕是不仅仅因爲丧事。

    “娘有没有什麽话留给我？”平静得不像一个刚没了亲娘的孩子。

    苏澹缓缓摇头，“叫我们不必伤怀，不过是打哪来回哪去。”

    “先进去……”

    苏澹正要继续说什麽，突然瞥到马夫房门口站着的一男一nV，于是顿住了话头。

    苏柚离家时是十一岁，即便这期间没见过家里人，但长相上只要差距不大他都能认出来。

    男的是他堂哥苏枫，大房庶子，nV的是他堂姐苏媞，大房嫡nV。

    苏媞跟苏枫年纪相仿，他还没离家之前苏媞就成了婚，早些时候苏蕴在家书上偶尔会提苏媞两句，後因他们七房跟大房情分愈发淡薄，就g脆不提了。

    “……才知道回来，你娘走了多少天了，连亲儿最後一面都没见上。”

    苏媞没有寒暄，开口就是责备，摆足了大小姐的派头。

    脚刚着地的就挨数落，苏柚懵了一下，但又想不出有什麽可反驳的，便忍了，他这个表现反倒让苏澹失落。

    弟弟离家这些年还是变了。

    “走吧，去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