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须斩须 (第2/2页)

可真是熟悉啊，须佐之男神色不明的看着天羽羽斩熟练的动作，垂下眼皮，用睫毛挡住自己眼睛里的忧郁。

    “都可以。”他心不在焉道。

    天羽羽放下水杯，走到须佐之男的身后，用手替他按摩肩膀，收起笑脸，直言不讳道：“您在担心吗？因为我报名了祸津计划。”

    “有一点吧。”

    “那您是在担心什么。为我？——家长对他的孩子人身安全的担忧。亦或是贵子出于高天原的利益？您是否在担心我终将归于狭间。”

    须佐之男笑了，他抬头，示意天羽羽斩来自己的怀里。

    “也许两种都有吧。”

    “那您不必忧虑，我愿意用性命向您发誓——如果我……”

    “嘘。”

    他摇摇头。

    母亲发话了，天羽羽斩立马闭嘴，安静的跪坐在地上，把脑袋搁在须佐之男的膝盖上，偏着头静静看他。

    没有什么会比母亲的指令更重要。

    须佐之男没有急着说话，他用手轻轻梳着天羽羽斩的头发，过了很久，才轻轻道：“比起你说的两种情况，我更焦虑另一件事情……”

    “什么？”

    阳光透过玻璃，打在天羽羽斩的眼睛里，只有须佐之男一个人的身影。

    “我在想啊……我把你带到这个世上，是否尽到了身为人母的责任。”

    “你大了。”他淡淡说：“不必特意避讳，你就是我和他的孩子。我知道你也许早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想要撇清关系。又也许是在急于证明自己，想要……”

    想要什么呢？财富，权利，地位，是人世百年不变的话题。

    须佐之男哑然失笑，拍拍天羽羽斩的肩膀。

    “你是我的孩子，我没有征询你的意愿，就擅自将你带到了这个世上，我很抱歉。”

    “你问我是否忧虑你倒向狭间？”

    “不。”

    望着窗外灿烂的阳光，须佐之男坚定道：“你是我的孩子，我永远都不会怀疑你。”

    “我只是在担心，我真的应该这么早就让你见识这个世界的阴暗面吗？也许是时候了吧，你大了。可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孩子，那个我得之不易的，小小的，柔软的生命。”

    “我永远都是您的孩子。”天羽羽斩急切道：“我绝不会让您失望！”

    “我知道呀，你是那么爱我。可是……”

    须佐之男悲伤地望着他的孩子，要是他自己，那么再凶险的挑战都不会让他皱一下眉毛，为了理想，他多年出生入死，早已习惯与死亡为伍。

    可现在的他只是一位家长，要一位家长眼睁睁看着他的孩子去完成这样一场危险的遴选而袖手旁观？

    这是多么的残忍啊！

    他叹了口气，轻轻道：“……对不起，我也是第一次做母亲。你是我第一个孩子，能够拥有你，我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骄傲。”

    “你小时候什么都不懂，还不会说话，只会睁着眼睛看我，我就想要抱你。”

    “然后您就抱了我！”

    1

    天羽羽斩不用问都知道。

    “您会一直抱住我的对不对？您最爱我的，对不对？”

    “是。可你既然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就注定面临更多，更艰巨的考验啊！一想到你会流血，会受伤，会迷茫，也许还会……这就让我开始反思当初把你带到世上的举动，是否过于轻率，一厢情愿。”

    “我无比庆幸您是我的母亲，您是我一辈子的骄傲。”天羽羽斩反问道：“那您呢？您后悔生下我了吗？因为另一半的血脉。”

    “不，我绝不后悔。”

    须佐之男捧起天羽羽斩的脸，金色的眼睛同样印出他孩子的模样。

    “如果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但我们至少可以决定我们的眼睛——这个世界有许许多多的好与不好，我们到底该看向哪一边。”

    “……而这将是个持续一生的选择题。”天羽羽斩喃喃道：“您知道吗？我不喜欢他。”

    “只有您和我的关系才是最亲密，明明只要您和我就够了。”

    天羽羽斩躺在须佐之男的怀里，一只眼睛朝上，恳切地望着须佐之男，另一只眼睛则在阴影里，疾速癫狂地乱转，迸发出怨毒的光。

    1

    “您是……那么，那么好。能够成为您的血脉，您不晓得我有多么幸运。可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

    “刚才的您对我好冷淡，我很害怕，我的心都要碎了！这让我赶紧回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让您失望了，还是……”

    “还是他刚才对您说了什么。不！他一定是和您说了什么。”

    天羽羽斩心里恨不得劈了八岐大蛇，但面上却带着哭腔。

    “我很害怕……我很害怕……mama，如果我的身体里注定要流淌着他的血，那未来的有一天，您会误会我，讨厌我……然后不要我吗？”

    “夜晚，我一个人从床上醒来，我发着高烧。梦里，您温柔抚摸着我的额头，喊我的名字。我病了，我几乎要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我以为这个世上我和您的联系才是最紧密的，可是他！都是因为他！他没有给我留下丁点好的东西，却反而害我……”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不是您的孩子，只是路边的一棵草，一朵花，一阵风。您走在路上，我可以趴在您的脚边，如果草足够绿，花儿足够美，可以换得您的会心一笑，凉风给您带去一丝凉爽……那我这辈子就都值得了。”

    “可我不是。”

    天羽羽斩跪伏在须佐之男的怀里，呜呜哭泣：“如果我有幸做了您的孩子，那又为什么要使我身体里流着他的血脉！如此罪恶、肮脏，这是从我出生起就打上的标记，就像奴隶的烙印，人们都用有色眼镜看着我……”

    “是，我是去报名祸津，那是因为我想要向大家证明——我可是您的孩子！难道我就不能拒绝诱惑吗？难道我就注定将于黑暗为伍……”

    1

    “我是否注定被您抛弃呢，mama。”

    天羽羽斩再哭不动了，整个人瘫软在母亲的怀里，像小时候那样把头紧密凑在须佐之男的胸口，闷闷出声。

    “我很抱歉……”须佐之男说的有些辛苦，他不知如何调解父亲与孩子的关系，似乎随着天羽羽斩的长大，两个人的气氛更紧张了。

    天羽羽斩仇视八岐大蛇，这个孩子发自内心地厌憎母亲的伴侣，就像八岐大蛇漠视天羽羽斩一样。

    “也许，有些人的爱是不能强求的……但我依旧爱你。”

    他只好更加用力的抱住了他的孩子。

    “但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孩子，我永远相信你。”

    “您爱我，对不对。”天羽羽斩回抱住须佐之男，心里美滋滋的：“我就知道您最爱我。”

    “是，你是我的孩子——我当然爱你。”

    亲耳听见须佐之男说“爱”，天羽羽斩不好意思的把脑袋埋进母亲的怀里，语调轻快而甜蜜：“我也爱您。”

    1

    天羽羽斩悄悄探起一只眼睛，看向房间的某侧，那里是监控摄像头的位置。

    “mama……”

    天羽羽斩抬头孺慕地唤了一声，痴痴笑了。

    “我爱你。”

    ……

    “须佐之男。”

    隔间，八岐大蛇同样笑了。

    他喟叹道：“甜心，我都提醒过你了——不要小瞧蛇的手段，更不要小瞧蛇的占有欲啊。”

    他目光冰冷，看着屏幕上拥抱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