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建右系列_悬针火烈鸟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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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悬针火烈鸟 (第3/4页)

你爹的官职,也没管你死活,对外说是你有功,还封你当了皇子——但是范府里的那些人,个个都被陛下支开去,你爹心里还摆着你的事情,一转眼人都不见了……剩下来唯一一个,在院落里扫地,我也是听下人说,你爹走过去问他,不知道是懵了还是几天没合眼实在是撑不住了,问那人——那也是陛下的人啊!他问:‘我儿子范闲救回来没有?’那人依照陛下的吩咐,撒了谎,没说你在宫内一处秘密的地方静养,只说你死了,你爹被赶出宫外的那天夜里就发急病死了,毒死的,陛下已经找人将你埋了,如何如何的。”

    陈萍萍垂下眼睛:“你爹倒是——我不认为你爹疯了。我只感觉那时候,他被送来——因为是要辞官,闹来闹去的时候,是你爹范建也死了。”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范闲仿佛想到了这样一个场景。

    只是单纯从描述中看到的,仿佛撕开棉絮找到里面一小片猩红的果rou一般,他透过同一片晒暖的柳丝里寻找父亲的真实。他的眼前很快出现小半月前的范建、很快出现浮肿、淤青的双眼,还有一双紧握的拳头。他仿佛在枯萎的院落里走了一天,直到两边都有些一瘸一拐。他站在那个曾经所有人都用来嬉戏降温的水池旁边,愣神看着腐烂的睡莲,褐色的水仙花,还有几只跳来跳去的黑色虫子。

    他仿佛听到父亲对着走廊大喊一声——仅仅是因为稍有一点房檐上喜鹊、松鼠的响动,他父亲就会走过去看。范建的身边没有任何人,没有一个可供他这个老爷使唤的仆人或者亲人,所以他只能对着空空的走廊大声的喊:“范闲,是你吗?”

    无人应答。

    他仿佛看见他父亲的眼睛在空气中眨动了几下。

    “范闲?”那声音好是响亮,话语传达给空气的九千九百四十二种折射波,如今才从手掌传递到范闲的耳边,令他震颤、令他愤恨、令他心碎不已。“范闲。”他父亲痴迷的说,仿佛四面八方所有的地方、这人间所有的墙都变成了家的走廊。“范闲,是你吗?”

    这好似是一个梦,回到那个一开始的梦里去了,范闲心想,我好像是透明的,好像还在宇宙大爆炸之前,我还只是一个物质。我像是那种毫不起眼的原子细胞降落在我父亲的院落里了。从未想过是如何的伤害——父亲也从未说过什么离开他不能活的话。范建总好象是、有意无意的耍宝一番,见范闲有听从的意思,又立刻喜笑颜开,拽过他的衣袖亲吻一番。他父亲的吻是那种很轻很轻、发乎情止乎礼的,对着脑袋砸巴几口,然后很快的放下,躲到一边,眯起眼睛笑着看范闲的反应。

    范闲那时内心所想的。

    莫非是我长得像我娘么?

    范建摸不着也碰不到。

    钥匙碰开门,陈萍萍走到地牢上边就准备转身回去。范闲提着油灯喊住他:“我爹在睡觉么?”他说,“里头还有没有别人?”陈萍萍摇摇头。“都屏退了。只要陛下给我许可,其余的我给你最大的便利。”范闲说:“那能不能再帮一个忙?我今天不可能就这么回去。转头劳烦院长您转告陛下,我带我爹回去。”

    “怎么?”陈萍萍笑道,“你和你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爹求陛下,你来求我……再说,府中现在都被解散了,你姨娘不知下落,几个孩子也未通来书信。四面楚歌——范闲,你带你爹回去做什么?还不如住在我这儿,有人照看。”

    范闲道:“我爹是一只鸟,我是红海里的礁石,我爹只会围着我飞,却不知道站上来歇脚。”

    陈萍萍正在搓着他晾在轮椅一侧的一块油布,非常引人注目的习惯,范闲猜测是为了保证双手的湿润。

    “你最好小心点。”最后,仿佛是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也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他这个亦师亦友、一边是父亲一边是敌人的人、扬起眉毛总结道。他的语气十分中肯,带着一丝败下阵来的轻松,这也是为什么范闲认为他能够摆平陛下的许多忧愁的心情的原因。此人不会将失败看作是羞辱一个人最大的契机:

    “你父亲从不知道你还活着。”

    冷静点。

    范闲一边拎着油灯一边这样想。又是什么太阳都没有了,神关闭了他的通道。陈萍萍此前告诉过他,看似偌大的地牢实际上只有中间的区域关押犯人。他以一种优越的口吻保证范建能被照顾得很好,仿佛这地牢是什么五星级宾馆。但是他会知道范建喜欢侧睡的时候腰下面垫一块木薯根炮制的枕头么?会给他父亲最喜欢的雪山龙井茶么?一日三餐的盐分适量么?胡子会替他轻轻的刮掉么?

    冷静点。

    范闲朝着虚空喷出一口热气,他能感受到附近有人,令他担心的是,他并不觉得此人正在注视着他——方圆百里之内唯一的光源,他朝着自己弄脏的掌心里喘息连连,尽力让自己的肺能服从指挥。地牢并不漏水,令人欣慰的是,并没有那种可以折磨人到发疯的、有节奏的漏水声。除此之外,范闲顺着墙一路摸着走,他能感觉到那一堆黑色的草垛?或者说,一个简易的易燃的牢房中间,使用油灯的余光可以看见一团黑色的虚影。

    爹在哪里?他救了我。十年前,二十年前,他从一群冷漠的油纸伞之间走了出来。金绿色的、一口气说出三段式诙谐的人。他有一种令人感到可爱的聪慧,从来不会使人感到不适和威胁,包括拿几分深思熟虑后展现的木讷。陈萍萍说他对着殿下发火儿了?天啊,和他骂到一起了?范建。他为他牺牲过多少?范闲往前摸索着走过去,他还没仔细思考过陈萍萍之前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你爹还不知道你活着。”他难道不会高兴吗?范闲带来了好消息,他的好儿子,他最忠诚的伴侣,他还活着,而且——

    范闲看到了他。

    早在五竹对他施行强大有效的魔鬼式训练之前,范闲自有一套完美的办法,可以让他做到即使内心里在尖叫,却能保持镇定。这套方法其实非常简单,在他没有冤死之前的任何地方都非常适用,不过随着他的京都坐稳根基,实际上这个方法也不太用到了。范闲与其他正常人的思维方式不同,几乎是被迫着学会了随机应变,除了范建之外没有人教过他保持个性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即使面对子弹,刀刃,飞驰的毒液,范闲都能不动声色。他的身体自然就会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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