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投医 (第2/2页)

助我早日出院。”

    她方才目送他们出门时，看着他们回望时依依不舍的眼神，却不得不离开的无奈，脑海里却是她前世关于他们最后的记忆。她突然不解一家人为何会走到那般地步，却又庆幸自己已经知晓未来的走向，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能改变什么从前改变不了的？

    陈传明则rou眼可见轻松不少，他微提起一口气，终于可见专业医生的风采：“康小姐，有些事情或许你不好和家里人讲，但人的情绪总要有地方排解。是什么事情让你...不愿意相信世界上的美好？”

    因为我知道我的未来。雅思暗道，可当然不好这么说，重生的事她只能当是上天赐予她珍贵的馈赠，她怕自己将馈赠示于人前，便会被收回。于是她沉吟一阵，那日将她唤醒的梦中人倏而又现眼前，口念臆想、幻想...

    “因为...一个梦。”雅思缓慢道，而后又重复一遍，语气坚定不少：“因为一个梦。”

    “梦？”陈传明开始记录。

    “对，我梦到自己嫁给一个商人，我们有了一个孩子。后来他被...嗯，遇到了不好的事，就把生意交给我打理。可他生病了，不肯看医生，病越来越重...他怀疑我背叛他。”雅思深呼吸几次，却如何也难控制自己的手握紧成拳，更控制不了自己声音的抖颤：“于是他打了我，后来还说要和我离婚。”

    她仰头，企图通过这种方式让眼泪停在眼眶。但拳上突然覆了些纸巾，陈传明温声劝诱：“想哭就哭吧，不要压抑自己。”

    “嗯。”于是雅思放弃了这样无畏的抵抗，咬着后槽牙睁大眼，甩甩头，最后长呼一息，盯着喉头的哽咽继续道：“但我们没有离，那一晚他心脏病发去世了。他的大儿子误会是我**他，于是跟我作对。我...”她的鼻音浓重起来：“我一心扑在公司，没照顾好我的儿子。”

    “九月三号，晚上十点半。他也离开了我。”她泪落得迅疾，却不似刚刚那般嚎啕，反而没了声息。

    陈传明也沉默着不说话，如感同身受般，沉重呼出口气。

    “然后，差人告诉我，贺...我丈夫的大儿子晚了时间到医院，如果不晚那一点，我的孩子也不会死。”她的拳头实在用力，整只手都不自觉地发抖。哪怕如今讲来，她那浓浊的恨也挥之不去：“于是我就和他斗。可又有别人说不是他做的，但我已经...分辨不了了。”

    “我好恨。”这几个字，几乎是从她牙缝中挤出来的。

    “康小姐，我们今天到此为止好不好，明天再继续。”陈传明见她赤着眼恨意弥漫，即刻意识不对，出声阻止。

    康雅思瞪向他，良久从那段回忆中剥离出一些清明，拒绝了陈的提议：“让我讲完...让我一次把它讲完，我不要再回忆，第二遍了。”

    陈传明只得作罢，更加专注地对上雅思的眼，严肃道：“康小姐，你看着我讲，盯着我的眼睛。”

    雅思艰难地点头，勉力维持着那来之不易的清醒，滞涩道：“我两个家姐也加进这场斗争，走到我的对立面...直到我mama生病，劝我们不要再继续下去。”她的恨又成了令人窒闷的悲哀。

    “我听了她的话，可她那时候已经因为病不记得我是谁了。”她闭眼苦笑，泪痕斑驳，再睁眼时眸中神采俱失，一如蒙昧犹存时。

    “我不斗了，我也什么也不剩了。丈夫去世了，孩子夭折了...我酗酒。”

    “酗酒以后，他们就会出现在我面前。但后来我喝到胃出血，我爸爸骂了我一顿，不让我再喝了。”

    “好，我听话。”

    “因为我失眠，我需要吃**，然后我发现，吃了药以后有一段时间，我还能看到他们。”

    “但那段时间太短了，而且他们的面容的好模糊，我就想清醒些，让时间久一些...我就发现划手，让自己知道痛，就会能看到他们久一些。”

    “我就拿刀划，然后吃药...”她闭上眼，面上竟微露出痴痴的笑来。

    “然后你就进医院了？”陈传明及时开口打断她，生怕她陷入梦中再难抽身。

    “唔，对。”雅思稍微有些含糊，虽然这样说也不错，那天自己确实是...很想念贺峰和迅迅。

    陈传明点头，一双眼时刻盯着雅思，总结道：“所以，你做这些，其实是因为梦境的困扰，是因为分不清梦与现实，才在房间里做了梦境的延伸，对吗？”

    雅思沉默。扪心自问，她那日的心绪...除开“梦魇”纠缠，其实更多是否定自己。

    如果没有自己，那么阿爸不会被骗积蓄，就会有钱开店，不会碰到宋世基...姆妈也不会替她顶罪坐监，就不会身体不好，不会得病...大姐就可以一直当她的王牌经纪人，不用怕手下艺人惹出什么姐妹不和的绯闻...二姐可以名正言顺和贺哲男在一起...对不对？

    陈传明见雅思长久地不回答，心里自然有数，但还是装不知有内情般，又问一遍，这次雅思倒是囫囵个地点头，却没有出声。

    “我明白了，康小姐，辛苦了。”陈传明起身，朝雅思微微躬身一礼，而后将手里的笔和文件板放在凳子上，从康家人送来的点心盒里拿出一只燕窝蛋挞，递给雅思，雅思道谢接过，他又拿起雅思赠与他的那只。

    “康小姐，我会全力治疗你的病，谢谢你的坦诚，祝你早日康复。”陈传明神情认真得有些可爱，却又透着年轻医生坚定且蓬勃的责任感，他轻轻拿着蛋挞与雅思的相碰，而后大口地咬了一口蛋挞。

    雅思一愣，面上尤有未干的泪，形容虽略狼狈，却终于出现这半月来屈指可数的真挚笑意：“谢谢，祝我早日康复，chee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