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送别 (第2/2页)

   跨年夜的钟声混合着电话铃声，蒋西洲看了一眼，脸色微变。

    他捏了捏手指，起身走到窗前去接电话。

    “嗯，是我。”

    电话那端嘈杂，不知说了什么，他的脸都沉了下去。

    林沐看了一眼他的表情，走到一旁把电视的声音调到了最低。

    两个孩子回头看了看，不明所以，蒋容诚又低头吃饭，蒋容与却是频频回头。

    等到蒋西洲挂了电话，林沐才走过去，轻声问：“出什么事了？”

    蒋西洲语气镇定，手指却有些抖：“我喝了酒，你帮我开车。”

    他说话时，就走到门口去拿外套。

    林沐应声，叮嘱蒋容与：“你看着点橙子。”

    蒋西洲在门口换了鞋，看着俩小孩：“你俩……”

    他话说到一半，又改了口：“算了，你俩在家好好待着，别闹事，也不许玩烟花。”

    不止是蒋容与，就连林沐，也没见过蒋西洲这种神情。

    瞧着是镇定的，可林沐察觉到了他的慌乱。

    像是……有什么要失去一样的慌。

    但蒋西洲的理智还在，也足够镇定。

    尽管蒋容与一一答应，他还是给李钊打了个电话，让他来老宅看着俩小的。

    林沐去穿了厚外套，把车开出来，上车后才问：“去哪里？”

    蒋西洲报了个地址。

    是医院。

    林沐的心又沉了沉。

    路上电话又响，蒋西洲说了一句在路上，还问了病房的门牌号。

    “好，我知道了。”

    到了医院，蒋西洲快步上楼，林沐停好了车去追他。

    病房里围了一圈人，密不透风的。

    瞧见蒋西洲，那些人都有些忌惮，一个六十开外的男人冲着他点了点头，磕磕巴巴的说：“您来了。”

    蒋西洲没看他，走进了病房。

    林沐跟在蒋西洲的身后，悄悄打量，那是一个女人，脸上满是岁月的沟壑。

    她看起来极瘦，只剩下一把骨头，而床边的仪器，也昭示着她的状态油尽灯枯。

    瞧见蒋西洲，那女人的眼睛亮了一下，努力冲着他招手，声音嘶哑难听：“小洲……过来。”

    其他人悄悄地往外退，带着忌惮和恐惧，把病房让给了蒋西洲。

    蒋西洲依言走过去，在她面前站住。

    那女人眼神浑浊，吃力的看人：“小洲啊……是你来了吧？”

    蒋西洲嗯了一声，点头：“是，来送送您。”

    他面色平静，林沐却看到，他的手指在发抖。

    很轻微的，泄露了他的情绪。

    女人笑了笑，努力的看了眼他身边的林沐，又问：“他，是……谁呀？”

    她说话都有些费劲儿，蒋西洲平淡的回应；“我的人。”

    女人点头。

    1

    “哦。”

    她想笑，表情却不受自己控制：“小洲，我，我当年……”

    她呼吸都是急促的，旁边的仪器尖锐的发出声响，女人努力的抬着胳膊，想触碰他。

    她说：“对，对不……”

    话没说完，她的胳膊重重的跌了下去。

    又被蒋西洲抓住。

    他在床边半跪着，攥着她枯瘦的手指，轻声说：“嗯，没关系。”

    仪器的那条线笔直，一群人从外面涌进来，先是愣了一瞬，又哭声震天。

    有人在喊mama，有人在喊老伴。

    蒋西洲在这一片哀恸中站起身，那些人又忌惮的看他。

    1

    蒋西洲谁也没看，转身往病房外走。

    有人试图想喊他：“蒋……先生。”

    蒋西洲偏头，那是个年轻少年，带着哭腔问：“过几天，您来吗？”

    他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答应：“好。”

    没人敢再喊他，蒋西洲继续往外走，只是经过林沐时，抓住了他的手。

    震天的哭声渐渐消弭，直到坐上了车，蒋西洲都不发一言。

    林沐开了定位，却听蒋西洲开口：“别回家。”

    他脸上还是镇定的，声音里却带着点颤。

    林沐有那么一瞬间，心都被揪了起来。

    他轻轻应声，想了想，驱车去了海边。

    1

    容州有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海，所以每到过年的时候，这里都汇聚大片游客。

    但现在已经是后半夜，游客早就散了，海边没了人，所有的热闹都归于虚无。

    路灯次第亮着，照的那片海更加暗沉。

    蒋西洲靠在椅背上，眼底压着一层疲倦。

    林沐调了靠背，解了安全带，偏身过去，以一个温驯的姿态面对他。

    “洲哥，要抱抱我吗。”

    他轻声喊了一句，蒋西洲许久才抬眼。

    他抬手，慢慢把林沐抱在了怀里，将下巴抵在了他的头顶。

    他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