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继位（上） (第1/2页)

    推开晩花厅沉重的大门，入眼便是落地窗外乌云堆叠，沉闷晦暗的天空，夏季的第一场暴雨即将到来。繁盛如烟云的紫粉蔷薇黯淡失色，远处湖泊的颜色变为死气沉沉的墨灰，几乎与压抑的天空融为一体。

    在这般沉抑的天色里，落地窗前的那个身影显得格外渺小，卡罗斯背着光坐在宽大的皮椅之中，室内没有点灯，大门在白卿云身后缓缓阖上，昏暗的光线在那蜇人的目光中变得沉重，白卿云却像无所察觉那般，用一种家常闲聊的轻松语气道：

    “午安，尊敬的陛下，今天的天气看起来不错。”

    没有得到回应，凝聚在白卿云身上的目光渐渐锋利又冰冷，包裹着杀意宛如数根冰针齐齐射出，想要刺透他的身躯，可尽数被白卿云面上的微笑挡下。他闲庭漫步地走到卡罗斯身前另一把椅子坐下，缓声道：

    “不知今日陛下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言语足够谦和有礼，态度却无一丝敬意。卡罗斯对于白卿云这种温吞和缓的态度厌恶到极点，那微弯的唇线在他的眼中无限放大，原本旖旎的弧度化成一柄闪着寒光的弯刀，贴在他的脊背上片片割下血rou，权力被剥离，尊严被践踏的痛苦令他痛不欲生。

    自战争以来便再未睡过一次安稳觉的卡罗斯灰绿的眼珠蒙上一层血色，他握紧双手，声音嘶哑：

    “你知道我找你是做什么。”

    白卿云唇边的弧度丝毫未变，他还颇有闲心的为自己与卡罗斯重新沏了一壶茶，并斟满茶水，看着白瓷杯中水波荡漾，纹路层层扩散，余香袅袅。

    在良久的安静中，他轻笑道：

    “我并不知道，陛下。”

    这一丝笑容彻底激怒了本就精神紧绷处于崩溃边缘的帝王，他简直恨透了这一个笑容！

    从这个笑容里他只能看见自己颓败枯槁的面孔，那是一张只属于失败者的脸，而今却出现在他的面上！他引以为傲的帝国只不过是一个巨大的舞台，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只能像一个愚蠢的木头人那般被人戏耍于掌心之中！而他沉浸在摆弄权术的快感，私以为自己才是一切的主宰，直到舞台倾覆，帝国到了毁灭的最后关头才幡然醒悟！

    然而为时已晚。

    卡罗斯猛地站起来！随后又无力至极地跌坐在椅子上，痛苦地捂住自己的面孔。

    帝国军队军心涣散，豢养的法师只会使出不痛不痒的照明术，那帮饭桶甚至连一颗火球都放不出来！皇家骑士都是帮平庸的贵族子弟，强大的军团一一被起义军瓦解，他知道自己早已无力回天。

    帝国的一切都建立在强大的魔法之上，他们依靠魔力的强大决定地位的高低，依靠魔法来奴役黑发人种，而卡罗斯其实早已料到在失去魔法的这个时代，帝国施行的高压统治终有一天会让所有浅发人自食恶果，所以他才发了疯般想要炼金术士锻造出没有魔力也可以使用的魔法武器，但终究是来不及了。

    卡罗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勉强维持平静：

    “是你命令人假扮当年宫内的侍女，故意引导艾尼奥尔那个蠢货发现你的真实身份，我事后细查了当年宫内所有名册，都没有找到那侍女的名字。你知道艾尼奥尔会以你的身份作为抨击你的把柄，定会将实情告诉我，便借艾尼奥尔的口向我透露了你的身份。

    而令我不解的是，艾尼奥尔算计你在所有人面前暴露黑发，是否也是你的安排？”

    白卿云向后靠上椅背，放松肩膀，点头：

    “当然。”

    卡罗斯愈发不解，追问：“为什么？就算你不暴露黑发，我也会找个机会宣布你与皇室的关系，何必多此一举？”

    白卿云思索片刻，露出一个笑，佯装无辜地偏头：

    “当然是为了向陛下您证明我的确是当时差点被你杀死的那个黑发婴儿，我也想借此机会彻底杜绝艾尼奥尔翻身的可能，顺便将一直被你控制的凯因解救出来，回报她告诉我真实身份的恩情。

    但最重要的理由是，因为我想看一看当所有人发现一直信仰的光明圣子，其实是整个帝国最低贱的黑发时会是什么反应？我觉得这样会很有趣，您不觉得吗？”

    卡罗斯握紧拳头，狠狠地砸向茶桌！瓷杯叮咛哐啷地翻倒，热水洒满桌面，他压抑着怒气，道：

    “不！你根本不是为了这些儿戏的理由！你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其实是个黑发，仰仗光明神的恩赐成为银发，所有人，帝国上下所有人！包括那些该死的黑发奴隶！当那些黑发奴隶知道圣子其实是黑发，而黑发也能得到光明神的祝福！

    哪怕你用了一切都是黑魔法袭击的借口，可已经晚了！在第一天，你暴露黑发的第一天！你就让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安瑞尔！你点燃了那群奴隶的希望，而这才是这场战争真正的导火索！”

    卡罗斯凝视白卿云的双眼满是密集的血丝，充斥着迷茫以及愤怒，他怒吼道：

    “这一切都是你做的！都是你故意设的局！从一开始……从一开始你就想毁了安瑞尔！

    可到底为什么？就算是我当初做下了错事，可你作为教廷的圣子，毁了安瑞尔对你又有什么好处？！更何况我已经向所有人承认了你的身份，假以他日凭你的手腕继承皇位是迟早的事，你为何要毁了安瑞尔？！”

    白卿云双手交握，放在茶桌上，静静地看着卡罗斯逐渐疯狂乃至最后像一头困兽般绝望的模样。美丽的银发自脊背滑落，如缕缕月光垂下，雪肤花貌的圣子殿下，拥有被神只亲吻后的绝色容貌，不论何时他都一样的美，宛如神龛里供奉的塑像，拥有永远凝冻的温柔面容，慈悲地注视自己的信徒。

    白卿云温柔道：

    “我从未想过毁掉安瑞尔，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安瑞尔永远和平，繁荣，昌盛。”

    卡罗斯像是听到了一个绝世笑话，先是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神情，随后仰首疯狂大笑：

    “啊哈哈哈哈哈哈！！！永远？！你居然告诉我你希望安瑞尔永远和平？那这场战争是什么？城外的叛军又是什么？告诉我！难道眼下的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你难道以为我不知道那率领奴隶起义的畜牲是谁吗？那就是你的骑士从卡兹克罗抓回来本该处死的盗贼首领！本应该交给教廷与护卫军处死的盗贼首领为何会出现在西部？是你放了他！也是你协助他领导奴隶起义！你到底要做什么？这难道就是你所说的安瑞尔永远和平？你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卡罗斯怒瞪着白卿云的双眼充满杀意，像是恨不得亲手拧断这个始作俑者的脖子！而白卿云看着卡罗斯就像是在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未曾因为卡罗斯质问的语气有丝毫情绪，只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我一直都希望安瑞尔永远和平。我不喜欢麻烦，所以我希望做一件事可以达成多个目的，至于我为何救下狄安特，是因为我希望他能够为我做一些事，至于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