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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鸿蒙 (第1/1页)
“小晴、小晴……” “醒醒……别去鸿蒙,那里不是你的世界。” 然后我就再次晕倒了。这次我真的被送到医院去吊点滴。 醒来的时候发现白隐心坐在我的病床边削苹果,把整颗苹果削完,皮都没有断。 我看着盘中还有一颗完全裸体的苹果,而白隐心在削另外一颗,显然是把帮苹果脱衣服当成乐趣。 “你刚刚有叫我?”我问他。 白隐心点点头。 “你叫我什么?”我说。 “小晴,不对吗?”他说。 “我是跟你很熟吗?欠你叫的?干!”惨了,我连粗话都骂出来,造业是要掉修为的。白隐心却像若无其事,好像从很久以前就习惯被我呛一样。 如果他是叫我,那还好;可问题是我自己心里明白,他在叫的那个人是谁,他就不是在叫我。 他现在在病床边守着我,也不过是守着一个鬼魂;他眼睛里看到的那个人不是我。 我自己都不太明白,为何情绪会这么大。我整理了一下心态,尽可能平静地说:“我爸妈呢?” “现在是子时,他们回家了。有我顾着,他们放心。”他说。 我望了一下墙上的时钟,原来是凌晨一点,怪不得外头完全天黑了。 我望着他,“你那颗苹果,什么时候要切片?” 他略一弹指,盘中的苹果就被切成完美的片片等分。 “你是不是其实不用用刀子削?”我问他。 “总是得打发时间,”他说:“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我也有看书,削苹果可以增进注意力,是一种修炼。” “你怎么不多抄点佛经回向给你那‘小晴’,让他早日往生极乐?”我说。 他面露不谅解,“你就是小晴,我让你往生极乐做什么?” 唉。我觉得他六百年前就无法接受这件事,六百年后一定也差不多。 “如果我跟你说,我不是你的小晴,你愿不愿意相信我?”我几近哀求地说道。 而他肯定道:“600年前,小晴的女虚星殒落了;16年前,女虚星重新升起,而你长得跟小晴一模一样,连气息都一样,你能说你不是小晴吗?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呢?” “我当然知道我不是啊……难道我连我自己是谁,我都不晓得吗?”我说:“你说话一点都没有文诌诌的古人气息,你绝对不是明朝人。” “我四处寻找你,当然已经适应现代,不然说话文诌诌的谁听得懂?”他说:“我用近古音说话,你不可能听得懂。” “一直小晴、小晴的,烦死了!我说了,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你放过我。”我骂道。 “你就连头发的长度,根数都一模一样,你们怎么会不是同一个人?”他说。 “我会留长头发、叫做‘朝晴’,也是因为某个讨人厌算命师,至于为什么这么刚好也姓尹……不干我的事,”我说到后面,越来越虚,因为我看见了。 他就是我妈要找的人。当年,在我妈面前装神弄鬼,免费算命的人,就是他。 这个姓白的家伙,肚子里的水全是黑的。他套路了我十六年!小时候我想把头发剪短,我妈甚至还打我,说算命师告诉她,只要我剪头发就会短命。 我一阵哑然。 一种悲极的沮丧感,深深地笼罩我,“你不能把我从小养成你想要的那个人,就算你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啊!” 他垂着眼,吃了一片苹果,这苹果是我妈从百货公司买来的高级日本货,看着很漂亮,吃起来泡泡的,很酸涩。 话说,他不是已经辟谷了吗?……怎么还总是吃吃喝喝的,而且看起来很精瘦,都不会胖。 “你只是觉得你自己不是那个人。但是永远也没有人可以肯定,自己铁定不是谁。” “庄周觉得他是蝴蝶,蝴蝶觉得自己是庄周,他是庄周,庄周是蝶,蝶是庄周,他是蝶。” 他用叉子叉了一片苹果递到我嘴边,我吃了,而后他继续说:“你和以前的成长环境、背景不一样,很自然地个性就不相同,但是这不代表你们不是同一个人。” “灵魂是相同的,魂魄是相同的,本源是一致的。连八字的重量都一样。”他说:“如果连我都不能肯定你是谁,那么这世上便没有人能认出你是谁。” 这话真的要把我气晕,你干脆说波多野结衣跟林志玲是同一个人算了,我真的要疯! 他望着我,眼神有些担忧,“你别动气。” “我看你的身体撑不住。”他说:“我不该太早把元婴交给你。是我过于着急,想要你早日开天门。” 他的意思是想要我跟他一样,修到不老不死的境界,他是怕我这辈子都来不及修成,人就死了,他就没伴了。而后我立刻理解到他做了什么……“啥?!你把元婴交给我?!”我一怔。 他点头,“你已经十七岁,要自行进入金丹期是很困难的,精神生命周期上就不适合。外缘也是缘,修者炼气自是需要点缘法。” “你的元婴呢?”我问。 “还在。”他回答:“那本来就是你自己的元婴。我拿你的金丹修的,你只是拿回你自己的力量而已,如果你跟我一起活到现在,你的境界能比我高。” 我看了一下,才知道当年他埋葬小晴的时候,留了他一些元神炼金丹。 要说他灰飞烟灭嘛,他是灰飞烟灭了,可是他跟小晴曾经互相藏对方的魂魄作为定情之物,小晴一死,他自己的魂魄就回来了,但是小晴的不会回去他的尸身,因为尸体已经是尸体了,不能装魂魄。 “你损了多少年功力?”我问他。 “七百年。”他说:“所以才要削苹果。” 什么鬼! 我还想再逼问他一些事,可是却看见他的脸上满是困倦,有些反常。 他好像只要坐着就能睡,我看他这样也很累,于是把被子掀开,“你要不要上床挤一下?” “……”白隐心尽管忍俊着,但他面上满是喜出望外。我知道以前他小时候,人七岁还八岁的时候,那时整天被还没毕业的师兄们欺负,他跟小晴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时常这么窝着一起睡。 那时他还没什么功夫,整天哭鼻子,小晴也不怕脏,用袖子帮他抹鼻涕,然后对着他说:“师兄,睡吧,睡醒以后就不会不开心了。” 我觉得最好笑的是,小晴那时候看到白隐心浑身瘀青,哭鼻子,所以动了怜悯之念;而今的我只是看到他坐在椅子上,快要睡着,就已经开始难受。 他还在犹豫,我拍了拍床,“你快脱鞋子上床,我不会说第二遍。”修者是浑身洁净,不染尘埃的,他连洗澡都不用。 白隐心终于上了床,紧紧挨着我,长臂一揽,把我搂进怀里。 我脸上一热,“没说你可以抱我啊,喂,” 可还没等我把话说完,他就睡着了。他是真的睡着了。 这一睡,他居然整整睡了一年,足足睡到我高二快要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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