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龙生龙，凤生凤 (第1/3页)

    “太太、太太……”

    有人小心翼翼地呼唤着。

    纪盛头疼欲裂，勉强撑开眼皮，从梦里浮了上来。

    “罗赛？”

    他动了动嘴唇。

    昨天他太累了，先在院子里昏迷，又和白逸尘厮打，接着被人迷jianian……等到睡熟了，亢奋散去，疲倦便如山似海地涌上来，一股脑地将他淹没了。

    可没成想眼前却有张比他更憔悴的脸。

    罗赛明艳无匹的脸蛋有点浮肿，眉梢和眼角也垂着，两颊挂着强挤出来的笑，看上去像彻夜未眠似的。

    想想也是……

    纪盛揉了揉眼眶，那个迷jianian犯的罪行败露了，罗赛作为帮凶，恐怕已经吓傻了吧。

    “怎么了……”

    纪盛冲她笑了下，慢慢支起身体，盯着那张花容失色的面庞：“不太舒服？”

    看她的表情，应是有话想说，大概是来自首的。

    然而罗赛却颤着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低声道：

    “太太，您是不是发烧了，有点糊涂了……你怎么能答应老爷的提议，让巫奶奶来给你祝颂呢……”

    纪盛一怔，他万万没想到，罗赛竟提起了另一码事。

    “太太，晚饭之前都还有机会反悔……您去求求老爷吧，咱们好好吃药，努力备孕，孩子会有的，那个仪式太恐怖了，您会没命的……”

    罗赛魂不守舍的，脸色白得吓人，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随时就要掉下来了。

    看她脸上肌rou的搐颤和身体的抖动，她的悲痛与惊恐绝非作假。

    这个卖主求荣的下仆，对纪盛的关切竟是真心的？

    “太太，我陪您去吧，咱们立刻去见老爷，我连说辞都替您想好了，您就说……”

    罗赛又急又怕，絮絮地说个不停。她半跪在纪盛的身边，两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腕子。此时此刻，她满脑子都是太太的安危，根本没把其他事放在心上。

    “罗赛。”

    纪盛轻声打断了。

    “今晚就祝颂吗？”

    “……嗯。”

    “好。”

    纪盛拍了拍她的头：“越早越好，放心，我没事的。”

    罗赛低着头，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一滴、两滴、三滴……她的眼泪不住地砸在他的手上。

    女孩子的泪水，温温凉凉的，让纪盛心里有些复杂，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为什么不盼着纪盛快死呢？要是他干脆地死了，她的罪行也会跟着掩埋，还再能换个新主子，不用再伺候这挑剔娇贵的太太……

    她哭什么呢？这白家里的人，怎么都这么矛盾？

    “来吧，吃早饭吧……”

    纪盛心里叹了口气，难得地哄了哄他的贴身女仆：

    “我和老爷商量好了，别担心，有分寸的……一会儿我们去外面转转，再去侧厅里吃茶，新鲜的杨梅下来了，我们一起尝尝，再留一些来泡酒，你睡前喝两盅，肯定能睡得踏实，还能给底下的小丫头分分……”

    罗赛默默地抽泣，垂下的发辫一抖一抖的。

    纪盛拍着她的背，用帕子替她擦泪，他头一次意识到，这不过是个十八九的女孩，他比她大了四五岁，可平时却全靠她来照料。

    这样一想，心里倒是有些难言的滋味。

    人与人的关系，还真是复杂。

    今天外头日照足、天气佳，纪盛心情不错，领着罗赛在东院转悠。

    他打着扇子，看看石榴花，数一数院里的老树，有时候调笑几句，哄罗赛开心。

    渐渐地，罗赛的脸色好转了，直到月洞门前出现了一道身影，她立刻垂下两手，规规矩矩地问候一句：

    “二老爷！您也来了？”

    白铭一身黑衣，远远地向两人走来。日光照在他的面孔上，落下浓重的阴影，周身气场阴沉沉的。

    “太太，早上好。”

    他简单问候一句，接着道：“今晚的祝颂仪式，是认真的吗？”

    看他冰窟似的两眼、绷得死紧的两颊，似乎纪盛点一下头，他能将他一整个儿吞下去。

    “嗯。”

    纪盛应了声，含着一丝笑。他刷地合上了扇子，用扇柄敲着左手的腕骨：“我想试试。”

    “请祠堂里的那位老祖宗出马，可不止是试试这么简单。”

    白铭语气森严：“太太，强催阴阳和合之气，是有违天道的。您知道您要承受怎样的裂体之痛吗？您知道这对巫奶奶、对白家的气脉又损耗几何吗？”

    损耗白家气脉？

    纪盛心里一动。

    那可真是太好了，他又多了个不得不以身犯险的理由。

    “损耗气脉是……什么意思？”

    “巫奶奶侍奉白家几代人，镇守着大宅气脉的关口。她老人家施展神通，抽调的是白家的能量。如果此时强行催来一个子孙，要么填进您的命，要么让未来的子孙来偿还……太太，我知道您吃了太多药，也受了太多委屈，可即便心急如焚，也不能……”

    纪盛摆了摆扇子，轻描淡写地打断了。

    “二老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他调转扇柄，向白铭递了过去：“还记得它吗？”

    白铭一怔，双手接了过来。

    他慢慢地展开纸扇，上面绘着一副火红的石榴图。

    “昨天你对我复述了一遍，我、jiejie和老家主初见的情景。”

    “我昨晚梦见了旧事，那日我将查账的jiejie从钱庄带回家，她方一露面，老爷子就收了扇子，上面是他亲绘的石榴图。”

    “石榴色泽如火，辟邪消灾，因其多籽，寓意多子多福。我和逸尘的夫妻情分，实话实说，不深不浅。但老爷子对我们姐弟的期许，始终不敢忘怀。不为其他，只为一个‘孝’字，只为报答老爷子的厚爱……有些事，我义不容辞。”

    纪盛笑了下，看着神色怔忡的白铭，闲闲地从他手上拿回折扇：

    “我意已决，二老爷，如果老家主在天有灵，定会保佑我、保佑白家的。”

    就在他的手指搭在扇骨上时，白铭突然攥紧了，将扇子牢牢握在掌心。

    纪盛眉梢一动，他没收手，而是仰着脸打量白铭，那人眼神莫测，正盯着扇子发愣，十秒后视线略微错了错，恰好和纪盛相碰。

    四目相对，两人不言不语，却只是凝视着彼此，却又不知在看些什么。

    他们就这样僵持着，无始无终。白铭似乎在寻找着老家主的影子，目光极为专注，在这样的氛围下，即便是假话，也像是真心话了。

    “您说得对。”

    白铭郑重地将扇子递到纪盛手心里：“太太孝顺，老家主定会保佑的。”

    纪盛顺手收进袍袖里，看了脸色煞白的罗赛一眼，温声道：“你看那边的石榴花，和我袍子的颜色很配，给我摘几朵来。”

    罗赛两手抓了抓裙摆，似在擦掉手心的冷汗，接着她点点头，小跑过去了。

    纪盛和白铭背着阳光，并肩站在一起。

    身后是古木清凉的树影，洒在肩上，在沙沙细响中轻轻摇摆。远处是光艳照人的罗赛，她踮着脚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