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B宫 (第1/2页)

    这是白家最混乱的一个中午。

    四个男人一人一把椅子，稀稀落落地坐在侧厅里，每个人都涨红着脸，劫后余生地粗喘，浑身脏兮兮的，累得眼皮都抬不起了。

    白逸尘站在窗边，背着光审视着几人，目光从左移向右，又从右移回来，脸色吓人得要命。

    四人坐、一人站，在他们中间，是那片烧黑开裂的地砖，像一场爆炸后的废墟。

    “到底怎么了？”

    白逸尘的声音满是怒火。

    厅里的气氛压抑得几乎结冰，吓得来送餐的下仆倒退两步，连门都不敢进，就灰溜溜地端回小厨房去了。

    没人应答。

    这四个男人，个个惊魂未定，连气都没喘匀。

    “老爷……”

    罗赛勉强开口了，她满脸泪痕，声线沙哑：

    “太太她……头发脏了，拿出镜子，照了下……照出了一团趴在地上的黑影……”

    “接着镜子滚到地上，传出一阵烧焦的味儿……二老爷突然就发了狂，要毁了镜子，太太去拦他，然后就……镜子裂开了……”

    在罗赛颠三倒四的叙述里，白逸尘盯着地砖的裂纹，无端地感到毛骨悚然。

    那下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那个镜子，纪盛，到底是什么来历？”

    纪盛抬了下眼皮，目光涣散地看着他：“是老夫人、老家主和我姐的遗物，辟邪用的。”

    听他提起这三人，白逸尘眉毛一皱：“拿来给我看看，罗赛。”

    纪盛伸手在衣襟里摸了摸，将那对碎片放在罗赛手心里。

    他红着眼眶看了白逸尘一眼，接着便移开了目光。

    白逸尘被这委屈的一眼盯得心里难受。等罗赛将镜片捧来时，他草草翻了翻，打量了一下背板上的希伯来文字母。

    “确实是我母亲的遗物，后来给了纪盈，被镶在镜子里。”

    他挥了挥手，示意罗赛将镜子还给纪盛。

    “如果刚刚那些异象不是幻觉，那么这间厅里确实有邪祟，应该就在这砖石底下。”

    他的鞋跟敲了敲地面：“罗赛，去叫些家仆，把地砖刨开，把东西挖出来烧了。”

    “好的……”

    “等等。”

    白铭突然抬起头来，一对浑浊的蓝眼睛凶光毕露。

    他满脸是血，头发乱作一团，嗓音艰涩难听，却无端透着诡异的威慑力，喉管里嘶嘶的声音让人心底一寒。

    “不能挖。”

    他的眼珠一瞬不瞬，死盯着老爷，像是一对玻璃。

    白逸尘心下一凛，接着便拧紧了眉毛，绷着脸皮，两颊的线条深深地凹了进去。

    “你说什么？”

    这声阴森森的质问，让在场的众人打了个寒颤。

    白逸尘动怒了。

    “老爷，这间厅里的每件陈设，都是老家主亲手布置的。”

    白铭没有退却，他顶着责问，两眼从下往上看，露出一小片眼白：“老家主吩咐过，不能改。”

    不能改？人都快被逼死了，还不能改？

    纪盛只觉得无比荒谬，像看着怪物似地打量他，脸上的讽刺几乎不加掩饰了。

    然而真正讽刺的是，这样荒唐透顶的一句话，竟然让众人都垂下了头，脸色沉郁，挪开视线，竟没有任何人敢出言反对。

    似乎这间侧厅的太师椅上，正端坐着老爷子的亡魂。

    好一批孝子贤孙。

    房里越是寂静，越能感受到白逸尘熊熊高涨的怒火，他那张俊秀的脸气得变了色，两腮的肌rou凸了出来，似乎后槽牙狠狠咬紧了。

    “罗赛。”

    他的声音压抑异常，低沉得能听见粗糙的颗粒。

    “是……”

    罗赛下意识地应了。

    “去叫人来。”

    “是……”

    罗赛脸色惨白，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拔腿就逃出了侧厅。

    啪地一声，竹帘被她猛地一撞，像是被撞坏栏杆的鸟笼子，吱呀吱呀地乱晃起来。

    “老爷！”

    白铭的声线拔高了，气势陡然高涨，音声如洪钟一般：“这是老家主定下的规矩，事关白家气运风水，大宅里的陈设不能随意更改。”

    “老家主、老家主……”

    白逸尘的眉头撞到一起，挤出了深深的裂谷，鼻翼也因愤怒而隆起了。

    “老头子指了条死路，你就要一头撞死吗？往后的子子孙孙，只能守着死规矩吗？你要让白家变成断绝活水的烂泥潭吗？”

    “老爷！生意讲究变通，但家宅不能妄改！白家大宅是子孙后代荣华的基石，许多布置都牵涉风水气脉，每处陈设都有讲究、有渊源，您动了白家的基石，就是动了上下几十口人的命！”

    “你管这叫庇佑？叫基石？”

    白逸尘指着烧裂的地砖，放声骂道：

    “我看到的是邪灵作祟、是众人缠斗、是狂性大发、是乌烟瘴气！今日不肃清家宅，恐怕我明日就会横尸当场！再无子孙后代！”

    “老爷，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白铭突然跪倒于地：“您若担心族人安危，明日可请巫奶奶来做法事，巫奶奶侍奉了几代家主，对大宅气脉了如指掌，定能不损害风水，又能剔除邪气！”

    “巫奶奶年老体弱，今晚要为我祝颂，强催阴阳之气，又怎能有气力伏妖驱邪？祝颂要消耗白家气运，大宅气脉衰弱，若不及时除秽，难道不会被邪祟侵占？白铭，你到底意欲何为！”

    白逸尘指着继弟，大声怒斥，话已至此，两人已是水火不容了。

    白铭仍不松口，他俯首叩头：“为白家的规矩！”

    “若是讲不出道理，那便是陈规陋习！”

    “只凭白家如今的富贵荣华，这规矩便是道理！”

    “白家今日的成就，靠的是三代人的奋进！不是靠旁门左道！”

    “经商三分靠命，六分靠运，最后一分才是拼搏奋进！”

    “那也不是靠埋在厅里的肮脏东西！”

    白逸尘怒发冲冠：“白铭！这里到底埋了什么！”

    房间里陷入了难得的寂静。

    白铭仍是伏在地上：“老家主的遗物。”

    “谁说的？”

    “老家主亲授的。”

    “可有人证？”

    “没有。”

    “这东西是什么！”

    “弟弟不知。”

    “那就是谎话！”

    “老爷！这是老家主……”

    “我才是现在的家主！白家上上下下，都只能听我的！”

    在愤懑的吼声中，白逸尘抬手一挥，窗边的花瓶应声落地。

    砰——

    瓷片粉碎四溅，厅里的火药味彻底具象化了。

    “老爷、老爷……”

    门外传来一阵惊慌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