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起点（剧情章） (第2/2页)

的时间都在加班。他是科班出身，时只涵连高中文凭都没有，签约的时候全靠自己带着，连拍摄时候最基本的跑位都是他教的，凭什么被续约的是时只涵？

    镜子里的人身形挺拔，还笔直地站着，可沈语棠却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漆黑的海底，厚重的水面压得他喘不过气，无论他怎么挣扎，都回不到明亮的海面。

    进门时的热意已经全部消散不见，他只觉得遍体生寒。

    他在恍惚间想起，公司被收购的传闻在半年前就已经传遍了公司，时只涵为此忧心忡忡，饭量都小了不少，不知道为此担心了多久，才顶着黑眼圈来问他如果传言属实，他们该怎么办。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我怎么可能会没人要？”沈语棠耸耸肩，对重要的信息一笑而过：“且不说这是违约，我要是没人要，那可是整个娱乐圈的损失。”

    时只涵的眼睛亮了一瞬，整个人又消沉下来，他半是羡慕、半是钦佩地说：“是的……棠哥的话肯定没有问题的。”

    后来，他把这件事忘在脑后，而时只涵也没有再提过，如今回想起，或许时只涵早就已经做足了准备，被蒙在鼓里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并非孤身一人处于海底之中，而是依然活在现实里，脚踏实地地站在浴室地上，依然要去面对生活带来的难堪——也或许是时只涵带来的。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记忆中的少年此刻依然他同处一室，正焦急地呼唤他：“棠哥？棠哥！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你还好吗？你中暑了吗？”

    “没有。”沈语棠应了一声，他勉强打起精神，胡乱地冲了个澡，从浴室里出来。

    “我们吃什么？”沈语棠装作无事发生，擦着头发，自然地走进厨房。

    “包子！”

    “你还会做包子？”

    “我妈给我带了rou馅，我就负责包，剩下的放冰箱里了，明天还能吃饺子。”

    沈语棠表情沉了沉，没答话。时只涵父母一直都是这样，三天两头打电话来，或者叫时只涵回家，顾名思义是反对他当演员，实际上更像是担心儿子出门在外会吃苦。每次时只涵从家回来，都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吃穿住行无所不有。而时只涵，看起来也真的像个不谙世事的高中生。

    他接过时只涵递给他的包子尝了一口，皮薄馅大一点不沾，比起包子看起来更像个畸形的豆包，但里面没包多少的陷却堪称一绝。

    “好吃吗？”时只涵紧张兮兮地问。

    沈语棠点点头，看着眼前的少年欢呼一声，欢天喜地地戴上两只明黄色的胶皮手套，把包子挨个装盘。

    沈语棠没忍住，问：“你戴的什么？”

    “太烫了。”时只涵解释。

    “可那是我用来刷碗的。”

    时只涵动作停了，傻呆呆地望着他。

    沈语棠叹了口气。

    时只涵像个高中生，长得像，行为也像。沈语棠一边帮时只涵把包子端上桌，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

    他真的会背着自己偷偷做好一切准备、在各种人面前都面面俱到，对自己的处境装傻充愣吗？

    时只涵活力四射，吃着饭嘴也不闲着：“我第一次做得还不错嘛，做熟了，还蛮像包子的，下次就能出师了，再下次就能开包子铺了。”

    沈语棠食不知味，他张了张嘴，艰难地再次把话题拐回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上：“你……你下个片子是拍什么？什么时候走？”

    “后天。”时只涵一拍脑袋，笑嘻嘻地说：“那正好，明天就吃饺子！”

    时只涵轻松又快乐的模样让他越发地烦躁起来：“不行。吃不了。我明天要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他盯着包子，不看时只涵，像个机关枪似的把话突突完才抬起头，果不其然，他看到时只涵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宿舍空调不太好用，时只涵又是从食堂出来，发丝上都挂着汗水，他眨巴着眼睛，像只落水狗似的，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怪不得你从回来就怪怪的。”

    他也不吃了，低着头盯着包子发了一会呆，突然猛地抬起头：“不……为什么？为什么要搬家？”他好像已经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却硬憋着不说，翻来覆去地重复着为什么，沈语棠冷静地看着他，看着他手足无措、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好像事业的人不是沈语棠，而是他自己。

    沈语棠静静地看着，仿佛事不关己一般，甚至内心浮上了一种可笑感觉，他看够了，才说：“因为我签了更好的公司。”

    他一边说，一边被自己逗笑了，他笑着，好像真的前程似锦，开心的不得了，甚至还要强调：“更好的公司，资源多，不压榨人。”时只涵蓦然瞪大眼睛，随后他重重地松了口气，掉回椅子里，又继续啃包子了。

    “太好了。恭喜你，棠哥。”时只涵又笑起来：“那为什么不开心？因为舍不得我吗？”

    不等沈语棠给他否定回答，他就又蓦地跳起来。他跑去在行李箱里来回翻找，刚刚吃的一大口包子还被咽下去，他口齿不清地说：“我给你带了礼物。”

    明明只是说了几句话，沈语棠却度秒如年，话题莫名其妙的结束了，但沈语棠却没有放松下来，他心跳如擂鼓，脑子像是生锈的水车，完全转不起来，只会呆呆地重复时只涵的话：“礼物？”

    沈语棠自己也搞不清，在那短短几秒钟里，他脑子里究竟有多少个想法在来回碰撞，公司为什么留下他而不是我？为什么要撒谎？怎么签其他公司？搬出去以后住哪？时只涵为我高兴都是装的，他知道我无家可归了。时只涵为我高兴都是真的，他一无所知。

    他的脑子像是要爆炸了一样疼，但时只涵把一个笔记本电脑那么大的盒子向他递过来的时候，他只能强硬把脑子里震耳欲聋的想法全都压下去。

    “这是什么……飞镖？”盒子没有包装，沈语棠毫不费力地盒子上印的汉字：“6－12岁儿童益智玩具……”他感觉头更疼了。

    被他用费解又迷茫的眼神看着，时只涵也不好意思起来，他挠挠脸颊，视线飘忽，说：“卖东西的jiejie说这个可以解压……而且之前我们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你简直百发百中，我看到它就觉得应该买给你……”

    它看起来更适合你。沈语棠用尽全身力气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谢谢。”他拿着那盒飞镖，环视四周，忽然有些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把它放在哪里。这间小小的二人寝室，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最终，当着时只涵的面，他从床下抽出行李箱，把礼物放进了行李箱里。

    “你什么时候搬走？”时只涵问。

    “后天。”沈语棠回答。

    之后的整个晚上，时只涵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帮他把叠衣服收拾行李。

    夜深了，他们熄了灯，各自躺上那张陪伴了他们两年的上下铺床，沈语棠闭上眼睛，听着空调发出低沉的轰鸣声，听着时只涵在他头顶上翻来翻去。

    “哥。”时只涵突然说：“你一定能大红大紫。”

    “那是当然。”沈语棠的手骤然握紧，他像是赌气，又像是真的下定了决心，他一字一顿地、对时只涵说，也对自己说：“我当然会，我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