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妈和空空儿 (第2/4页)
/br> “回去再看也无妨,这次叫你来,是要你办另外一件事。” 空空儿支起一条腿,右手搁在膝盖上,恢复成了往常的模样:“大人,那小人的报酬呢?” 明世隐收了棋子,闻言睨他一眼。 空空儿被看得心狠狠一跳,缓缓收了笑。 “城西陈家边上的那条河,有个船家姓白,你带着这枚玉佩找他,他会带你去诡市,”方士撑着下巴勾起嘴角,抬眼看着青年,“说不定会有想要的东西呢。” 脚步声从外头传来,弈星将一枚玉佩递到空空儿身前,后者接过没瞧一眼便收了起来。 二人等了片刻也不见出屋的脚步声,空空儿扭头朝后方看了一眼,转头看着明世隐。 “星儿。” 弈星终于有动作了,他走到明世隐身后弯腰将一件厚厚的披风披在对方身上,理边角的时候温声说着:“师父,时候不早了,还请早些歇息。”说完便离开了屋子。 “大人与令徒真是情深义重,可真是羡煞旁人啊。”精致的茶壶被提起,分身为二人各倒了杯茶,空空儿本人则是提起右手,小猴子眼睛亮亮的,和往常不太一样。 明世隐一瞧就知道他不在计较好事,多半是准备把一肚子坏水使出去。 “多嘴,”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这次要你去鸿胪寺找一个叫云缨的姑娘,接近她,调查她的小情郎,赵怀真,然后摸出他师承何处和他现在所在的位置。” “这件事,不可泄露风声。” 空空儿点头应下了,他站起身绕到明世隐身后,取下那件厚披风,跪坐在他身边在人耳畔轻轻吐着气:“大人,夜深了,需要小人送您回屋吗?” 明世隐推开了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裳褶皱,俯视仍坐着的空空儿,末了一句话都没说便离开了。 被留在原地的空空儿嘴角噙着颇不正经的笑,目送他离去。 夜色浓厚,空空儿隐约听见那少年郎又凑上去黏着他师父了,他不再逗留,搂上兜帽起身离开。 这次得知了长安城地下诡市的存在,也有了进入的方法,明世隐说过诡市有他想要的,说不定能找到有关仇敌的消息。 他动身往城北,那里有他最可靠的线人。要办明世隐的事,还得从最显眼、最透明的云缨身上下手。 那场人祸过后空空儿便成了孤儿,他怀着满心的怒火与不甘报了官,然而官府费劲一年时间也无法找到任何蛛丝马迹,上头权贵深觉再查下去也不会再有进展,于是在卷宗上草草填了个“无果”便算了结。无人替他申冤,更不会有人替他报仇,即使是刚刚失去家的空空儿也没有如此绝望,他在父母的衣冠冢面前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哭到缺氧快要不能呼吸时终于累得睡着了。醒来后他在长安城的护城河边静静坐了一天一夜,再起身时,满腹的悲观情绪都消失不见,心中只剩下为亲复仇的决绝。 有人建他去找大理寺的狄仁杰,这位新上任的长安城京兆尹颇具盛名,空空儿这次并没有把全部的希望寄托于官府上,果不其然,半年过后,大理寺积压的陈年卷宗都被那位京兆尹重新翻看后彻底封存,其他案件都完美地解决了,除了他家的命案。面对主动上门致歉的狄仁杰,空空儿只是带着礼貌疏离的微笑说没关系。 没关系的,我会自己找的。 命运终于乞怜他一次,他碰上了那位数年前便有所耳闻甚至颇为念想的人,盛名满长安的牡丹方士,明世隐。 神秘莫测的方士在一天傍晚出现在了他的摊子面前,给出了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伴着血红的夕阳,明世隐朝他弯下腰,问他:“你知道为什么你那仇敌没有四处找你的下落吗?” 空空儿只觉得一瞬间血液都要凉透。求而不得的线索,无人得知的消息竟在此刻一股脑地砸向他,将他砸得晕头转向。单纯得和一张白纸没什么区别的空空儿呆愣愣地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 明世隐勾起嘴角,凑近他耳语道:“这么单纯?你这样可不像是能复仇的模样,敌人可能比你想象的要强得多。” 于是,在明世隐的有意教导下,他学会了隐匿心事,学会了不动声色,也慢慢在长安城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建立起了单属于他自己可靠牢固的情报网,敌人随着他和明世隐的调查也逐渐从雾中显现出来,只是仍隔着厚厚一层雾,只能隐约看见轮廓。 这些年明世隐不仅教他做事,还提供了大部分的资金,但也不是没有要求,这位神秘的方士隔三差五便会要求他去做事,有些时候事情很小,从线人那里取一封信,有些时候也会棘手,需要耗费三五天的时间。 起初空空儿对他很是防备,即便无偿提供了仇人线索也无法获得他的信任,失去了家的小崽子看见谁都是笑眯眯地先送上两句假话,明世隐也不急,每次听见他那足以乱真的谎话就笑,不多打探更不会去揭穿,两人互相利用才是最为稳妥的方法,他对于维系这样的关系乐此不疲。后来两人熟悉了,空空儿知道自己骗不过这位顶聪明的人,谎话不再冒出,与明世隐的交谈也少了许多。 明世隐身边的那个小孩儿早在明世隐找到空空儿之前便留在他身边了,在得知了后者的存在后偶尔会闹一下,这位名义上的师父自然是不会责怪这小小的脾气,于是在空空儿十三四岁那几年他与明世隐联系得格外紧密,他时不时便会被明世隐吩咐下次来时带些孩子爱玩的东西。从小陶人到零嘴儿,空空儿会记住那孩子的喜好,也看得见明世隐对他的偏爱。 看得见自然也会产生不满,明世隐于他而言是合作伙伴,是半个恩人,也算是长辈,即便满心满眼的复仇愿望,也不免在这位可靠的人面前露出艳羡来:明世隐会将那同样失了亲人的孩子抱在怀里,仔细喂养逗他开心,小小的孩子从最初的瘦骨嶙峋到浑圆可爱足以证明长辈的用心。空空儿看在眼里,陌生的滋味蒙在心上,酸得他心悸。 他在心里渴求着,弈星是你的徒弟,占据你内心全部的温柔,那我呢,给我的温情呢,总可以给我一点吧。 十多岁的少年隐藏情绪还不是那么熟练,他站在门外眼巴巴看着,直到弈星发现了他开始不满地哭闹才恍然,脚步虚浮地离开。 他绝望地发现,嘴上说着毫无所求两人只有利益关系,但孤独许久的内心还是妄想能有人—— 能有个人爱他。不多,一点点就好了。 十六岁那年的一个夜晚,他在宵禁前收了摊子,正准备跑一趟线人,却被人堵在了屋子里。 是明世隐,是他渴求了多年温情而不得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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