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温着陆_一:他的出身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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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他的出身 (第1/1页)

    母亲给他取名叫高兀。

    那大字不识一个的女人抓耳挠腮围着桌子打转,她是个靠身体吃饭的可怜人,出生起就被卖到了这里,成人之前一直干着累死人的活,因此发育得十分瘦弱。

    高兀就在那个骨瘦的怀抱里长大,白天女人把他藏进柜子,他只能透过一条缝眼巴巴地望出去,mama又丢下他和别人去玩了,他看着女人急急出门的背影,不满地想。

    客人们大多数是熟客,女人通常要先同他们讲上几句甜蜜的话,然后才腻腻歪歪地倒在床上干活。

    白花花的两具rou体交缠着发出痛苦又欢愉的声音,对于这种不带他玩的局面,高兀显然不太乐意,可他到底那时还小,于是就在这凌乱的叫喊声里熟睡。

    等到他长大了一些,女人就把他赶出屋子,饭点才准许他回去。

    再大一点,他想,可能自己也要“干活”了。

    是啊,那个时候他已经明白母亲的赖以生存的职业,也知道邻居对他们母子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是为什么了。

    生子肖母,高兀一双杏眼笑起来很漂亮,尽管他不像母亲那样可以接纳男人,但他更年轻的样貌以及身上散发的天真气质简直要了些人命,客人们往往在见到他时将眼神赤裸裸地黏住他。

    女人显然也发现了,但她又能做什么呢,她这副身子在长年累月的折磨下已经不适合做别的什么,更何况还带着一个孩子。

    这孩子跟她一起,算是吃苦了,她想。

    高兀长到12岁时,女人死了。

    女人生前交好过的几个朋友,哦,也就是同行,她们叽叽喳喳结伴过来匆匆处理了女人的葬礼,而那些女人讨好过的熟客,一个也没见到。

    所有的事情好像都处理完了,唯独他的未来被落下了。

    女人没给他留什么东西,所谓的遗产也只不过是一块花布包起来的四百零七块。

    高兀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出租屋里,这里的租金他当然交不起,房东也不可能做他的慈善。

    收拾了几件衣服,一点零碎东西,揣着钱走出去的时候,高兀叹了口气,活着真没劲啊,他想。

    活到12岁,没念过书,没学过什么技术,连讨饭的一口破碗都没有,身上背着一堆破烂,口袋里的四百零七块一花完,他连屎都吃不上了。

    高兀混在人群中上了辆长途汽车,他把自己缩在座位底下,像小时候缩在柜子里那样,晃晃悠悠被送到了终点。

    当然,是长途汽车站的终点。

    他跟着人群下车,人们三三两两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他站在原地抬头四处张望,高楼把他的视线窄窄地卡住,一两点太阳从高楼的缝隙中透出,把他那双杏眼照的透亮。

    这里到处是商店,里面的东西被很暖的灯光一照,漂亮的好像要一口吞了他那贫瘠的四百零七块。

    最后他好歹找了个公园坐着,现在还是冬天,人们都愿意待在室内,公园里只有几个老人一年四季雷打不动地练太极拳,高兀就着这慢慢悠悠的音乐声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不会冻死吧?睡着之前,一个小小的声音说道,不过他太累了,就是真的冻死,那也只能说运气不好了。

    高兀缩在长椅上,他出来裹了挺多,头发也很久没剪,看起来像个离家出走的叛逆女学生。

    “嘿,你好,”一个声音突兀进到他的梦里,“你好?”

    “嗯?”高兀睁开眼,看见了一个穿西装的男人。

    “你怎么在这里睡觉,”男人的西装有些皱巴巴的,配着他那张扁平的脸,嚯,十成十卖保险的好料子,“不回家吗?”

    “我没家。”高兀好不容易睡着了,此时被吵醒有些不耐。

    “你是,离家出走?这可不行啊,这么冷的天,你父母不担心死了,小姑娘家家的什么事情不能商量啊非要搞离家出走——”

    “第一,”高兀被他吵得头痛,他抬手示意眼前的人闭嘴,“我是男的,第二,我爸妈已经死了,第三,你要是还吵,我就要动手了。”

    “哦,哦,对不起。”男人被他吓了一跳,老实了一会儿。

    高兀见他不说话了,又准备睡。

    “那你,要不要去我那上班?”在他意识又开始模糊起来的时候,男人小心翼翼地说。

    这算什么呢?高兀又睁开了眼睛,天无绝人之路吗?他打量了一会儿男人,这样的人,能带他干什么呢,卖保险吗?

    事实上,还真不是卖保险。

    “你是开会所的?”高兀皱着眉,老远就看见了这花花绿绿的招牌。

    是他妈卖身。

    “没,我就是个代理。”男人讨好地笑笑,“你别误会啊,我们这不强迫的,我是想让你来端个盘子什么的。”

    端盘子?我看上去那么好骗?十二岁在你眼里就是个智障吗?高兀看了一会儿招牌,令人心酸的是,他居然内心深处觉得这份工作也挺合适。

    “行。”在男人相当焦灼的眼神中,高兀点头了。

    “太好了,那我带你去熟悉熟悉。”男人像是怕他反悔似的,赶紧拉着他进了门。

    跨过门槛的那一瞬间,高兀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他那瘦弱的母亲,她呢?她也是无可奈何的吧。

    “哦,对了,你以后住这间,和温冉一起。”男人带着他熟悉完,七拐八弯把他拉到了一间屋子面前,“他现在还在上班,你晚上就能见到他。”

    “嗯。”高兀打量了一番屋子,这里简单得很,两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连电视都没有。

    “他也是端盘子的?”他冷不丁问道。

    “额,不是,”男人尴尬地一笑,好像不知道要怎么跟个孩子解释这一切似的,“你介意?”

    高兀摇摇头,“没。”

    他有什么好介意的,又不是他卖屁股。

    于是他就在床上躺着,试图为自己的未来理出一条明路。

    在这里端盘子肯定端不长久,现在的客人男人女人照样cao,他又长得偏女相,到时候人钱一甩,他裤子还得脱得干干净净。

    六年?还有六年他才成年呢,这六年说不定能找到别的工作,可这儿真有什么未成年保护什么的吗?

    越想越乱,高兀干脆一把拉过被子蒙住脑袋,实在不行,就是子承母业了,他自暴自弃地想,自己算是从小耳濡目染,说不定还能在这行做的如日中天呢,他又讽刺又好笑地想。

    “吱呀——”

    一个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很淡的烟味,好像是女式烟,带点薄荷味。

    高兀于是坐起身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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