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参与狩猎的Omega (第1/1页)

    黑魆魆的针叶林间，狼群穿行。

    在积雪松软的地方，他们就慢下来，节省体力；冰雪坚实的地方，又加快脚步，恍若无声的疾风。

    他们在追踪一头滞留的马鹿。

    纳索位于侧翼的后方，在狩猎阵型中处在边缘。他微微喘气，寒冷的空气流入扩张的胸腔，再从口鼻冒出来，形成柔和的白雾。

    他进入这个狼群一个星期了。一些成员仍然不待见他；还有一些则和他熟稔起来。纳索也有了可以睡觉时挤在一起取暖、闲暇时追逐打闹的同伴，才后知后觉：孤狼的日子真不是狼该过的！

    狼就是应该集群的生物。

    队伍中跑在最前面的是布莱克，厚厚的皮毛都盖不住强健的肌rou，沾雪的四蹄白斑点点，这么大的体型却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几乎和他并肩而行的是一头老雌狼，她年纪最大、辈分最高、阅历最丰富，因经验和智慧受到族群的尊重。

    紧随其后的是伦恩，也就是纳索第一次来狼巢时吓了他一跳的灰狼，布莱克的副手。他没有Alpha这么强壮，更加轻盈、灵活，体态修长，眼睛含着狡黠的闪光。他不遗余力地推进纳索的加入，对他持有非常亲切的态度，并对任何冒犯纳索的狼爪牙相向。纳索对此受宠若惊。

    随后是另外七头Beta狼，四雄三雌，没有幼狼。在纳索到来之前，这个狼群中的大部分狼彼此都有血缘关系。

    离纳索最近的是一只年轻的小母狼米娅，年龄和他差不多大，身材娇小，毛色深灰泛黄，左耳缺了个口。她性格还没有稳定下来，和幼崽一样活泼任性，把纳索当作新的玩伴，这让他们快速地亲近起来，就像是一窝的兄弟姐妹。

    此时米娅显得心不在焉，左顾右盼。旁边更年长的那只公狼冲她喷气，她就转回来，装模作样地专心一会儿，没多久又开始走神。

    纳索几下大跨步，跑到她前头。

    最前面的狼突然加快了速度。纳索抬起头，看见了猎物的身影。

    这头马鹿还很年轻，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没有和大部队一起迁徙。大半天的你追我逃下来它又饿又累，听见狼群的声响，卯足最后的力气埋头奔逃。

    冲刺！

    纳索伸开身体，跟随同伴奔跑，一脚一个梅花印。他穿过树林间的风，力量在肌rou中腾涌，舌尖仿佛已经尝到了引狼垂涎的咸腥的血气。

    布莱克、伦恩和一头强壮的母狼身先士卒，围住了马鹿，逼迫它不得不转过身来，压低头颈，摇晃着那对还没有发育完全的角。头狼扑到马鹿侧面，在猎物转头御敌时一跃而上，像漆黑的披着斗篷的死神。斡旋几次后他成功挂到了马鹿身上，前肢环抱脖颈，利齿锁喉。伦恩和母狼在后面撕咬马鹿的后腿，灵敏地躲避着它的踢蹬，要把它拽倒。

    血洒在洁白的雪地上，斑斑点点。

    纳索和其他狼围上去，寻机往马鹿身上添一两道伤口。马鹿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沉，喘息粗重而不稳，在失血和负重之下，它的身形开始摇晃。但它仍坚持着，摇摇欲坠地把角顶向每一条靠近的狼，想冲出一个缺口，挣扎的姿态就像被鳄鱼咬住仍扑扇翅膀仰颈朝天的飞鸟。它的蹄子往雪中塌陷，凌乱的狼和鹿的脚印持续了很长的路。

    二十米。三十米。

    最终，布莱克再一次扭动脖颈，没有奇迹发生，这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马鹿轰然倒下，脖子还在努力竖直，口中淌出血沫，接着被伦恩按在雪地上。它疲惫的眼睛闪过最后一道光，然后熄灭了。

    纳索跟着其他狼发出祝贺的呜呜声，几只出力最大的狼停下来平复呼吸，摇晃着尾巴。很快布莱克率先走上去，撕开了猎物的腹腔。

    狼群一拥而上，立刻就发出了小狗争食一样的声音。像米娅这样地位较低、狩猎中又没怎么出力的成员被推到外围，只能坐到一旁等有狼吃饱，以及偷偷抢一两口落下的碎rou。布莱克和伦恩他们则毫不客气地抢占了最好的胸腹部位。纳索挤到他们之间，作势低头舔了两口，斜着眼睛观察他们的反应。

    伦恩主动往旁边挪了一步，为他腾出撕咬食物的空间。布莱克呼呼几声，不知道是不满还是威胁。纳索从下往上无辜地瞅着他，哼哼着，很快他也没了声音。

    对面的老雌狼像是冲他翻了个白眼。

    纳索大快朵颐。这时节的马鹿没有那么厚的脂肪，他的牙齿撕开连筋带血的rou块，一股脑往下吞，新鲜的猎物还留有剧烈运动后发烫的体温，大冬天的就像给怀里揣了个暖炉。他一直吃到肚皮浑圆想要反呕，才退出进食圈，舔舔血淋淋的嘴巴和前胸。

    任何野兽都经受过饥饿的教训。任何忍饥挨饿过的野兽都不会放过哪怕一口到嘴边的食物。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或者还有没有明天。

    尤其是冬季。

    没有Alpha配偶庇护的Omega狼往往是族群的底层，就像纳索在原生狼群中那样。先天条件决定他们成为不了狩猎的主力，也打不过欺压自己的同伴，进食轮到他们的时候总是只剩下残羹冷炙，吃得少又加剧了体格的孱弱。这是难解的恶性循环。纳索记不清上次这么酣畅淋漓的吃饭是什么时候了，也许是他还在母亲膝下转圈，母亲担忧地舔舐这个最瘦弱的幼崽的时候。

    这头马鹿足有两百多公斤，直到食量最大的Alpha狼吃饱都还剩一些。几头大狼刨开一个坑，把剩余的食物埋在雪下。

    纳索想起了自己之前偷吃的那半条鹿腿，感到一点心虚。接着他抛却了这点情绪，摇着尾巴走近布莱克，亲昵地舔了舔他的嘴。

    坐着的布莱克高大得像一座被大火烧过的山，他的尾巴拍打着地面，用下巴摩擦了两下纳索的头顶，顺带嗅嗅他的后颈。

    标记好好的。他满意了。黑狼望向山林深处，扬起鼻吻，发出一声悠长的狼嗥。

    “呜——”

    “嗷呜——”

    狼群此起彼伏地叫了起来，错落有致地谱就山鬼的乐章。纳索挨着布莱克，顺从天性的趋使随之抬头，柔滑的长嗥从胸腔溢入喉咙，再冲向天穹。

    “呜——”

    他的声音完美地融入这即兴的高歌，就好像他从出生起就属于他们一样。树枝上的积雪簌簌震动，鸟儿惊飞，兔鼠潜逃。

    年轻的Omega甩动乱蓬蓬的尾巴，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