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死之人_第十二章: 只愿君心似我心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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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只愿君心似我心 (第2/2页)

门,守门弟子见他面色苍白如纸,神情焦急,背后还背着一人,也不多问便放行了。径直到了司长老府邸,徐如岚已顾不上礼数,直接推门而入。

    正伏案书写的司长老有些吃惊地抬起头,待粗略看清二人情形,立即反应过来,帮着徐如岚将秦牧远扶到一旁的矮塌上。

    “发生了何事?”

    徐如岚简短地将秦牧远昏迷前后的事讲了,司长老听后却陷入了沉思。

    这...着实没有丝毫头绪。而且若有一人,生机断绝又意识全失,这不就是...彻底死了吗。

    若非亲眼见过秦牧远,她绝不会认为床上这具尸体还有什么可救的,可看着绝望焦虑的徐如岚,她又不忍心对自己这向来疼爱的弟子说出实情。

    听徐如岚描述的症状,倒像是在常人中较为少见的离魂之症,这种病症大多是因为身体虚弱又遭受惊吓所致,发病之人轻则神思不属,重则终日浑浑噩噩,意识昏聩。

    无奈之下,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她便照着以往给人治离魂症的方法,敛肝安神,针大陵、内关,神门清心,白会、印堂敛神,针入其弦脉立去,并针脐上下左右各寸半四xue以补气固本。

    她其实不抱太大希望,谁承想一通针灸下来,原本毫无声息的秦牧远竟然轻轻动了动眼睛,从方才起就如石像般静默的徐如岚像是突然活了过来,半跪在床榻旁,紧盯着那微微颤动的睫毛,生怕自己看错了。

    幸好两三息之后,秦牧远真的慢慢睁开了眼,徐如岚这才长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碰他有些凌乱的发丝。方才他有太多话想说,现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一遍遍地小声叫着秦牧远的名字。

    司长老早已悄悄站到了门外,留两人独处。徐如岚感到秦牧远的手轻轻拽住了他一边的衣袖,似乎想伸到他的肩膀处,却又因无力而滑落下去。

    “你担心我的伤吗,没事的,一点都不疼,等会司长老帮我重新包扎一下就好了。”

    秦牧远费力地摇摇头,视线从徐如岚的面上扫过,只觉得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也疼了起来。他失去意识时还在明光寺,睁眼时却已躺在远山派的床榻上,而徐如岚此时衣衫凌乱,面无血色,想必是背着他一路疾驰透支了内力所致。方才他只摸了下衣袖,却摸到了满手湿润,徐如岚估计早就流了一路的血,又怎么会不疼呢?

    “你先...去...伤口...血...”

    他想说话,但舌头像是不听使唤,尽力也只能吐出不成型的句子,见他如此坚持,徐如岚纵然万般不舍,也只好先离开他的身边,去唤司长老进来。

    将徐如岚的伤口处理了一番后,司长老又为秦牧远熬了一幅汤药,同样也是针对那离魂之症的。喝完药后,秦牧远的状况便又好了些,手脚都有了力气,说话也连贯起来了。

    见他逐渐好转,徐如岚一颗心才放下些许,也想起来那个最为关键的问题—那时在明光寺外,究竟是什么致使秦牧远这番症状。

    两人慢慢回忆着方才的经过,竟然得出了一个有些荒谬的结论—秦牧远的突然昏厥,似乎与明光寺的钟声有关。

    “...听到第一声钟声时,我便觉得四肢无力,想与你说话,却发现口唇麻木难以成言...后面便记不太得了,再有记忆时便是在这了。”

    “怎会如此...?”徐如岚喃喃道:“那明光寺我自小就去的,晨钟暮鼓也是惯例了,十几年来从未听说那钟声有什么问题,或是有人因此出事。”

    他内心极度懊恼,没想到自己特地选的地方竟然导致了这等后果,反应在面上便是一副惆怅模样。

    秦牧远怎会不懂他内心所想,温声道:“那等福泽深厚之地,想必是没有问题的,钟声大概只是个巧合,应当是我自己的身体出了些差错...”

    徐如岚低垂着眼笑的勉强,秦牧远见状也不多言,主动伸手拢住了对方的手指,只觉得那几根手指微微一颤,随即回握了过来。

    虽说没有睡意,秦牧远还是闭上了双眼,让自己能更专心的思考。

    其实方才他已有些猜想,只是...不太想告诉徐如岚。

    先前那疯乞丐的话其实一直都像一团阴影般盘桓在他心中,从未淡忘,而经过这么一遭他大概是确定了,那疯子说的话是对的。

    所谓晨钟暮鼓,除去提醒世人一天的开始与结束,亦有脱离轮回,成等正觉之效。晨起为新生,为伊始;暮落为结束,为安息,此为“生息安魂”。那明光寺历经数代人的祈福祭拜,确实已成为福泽深厚之地,很可能已经真的具备了些神通。

    安魂安魂,若是寻常人听了暮鼓声,自然会感觉宁静安定,魂魄稳固;然而一个死人的魂魄又如何能安定下来?既与身体不合,自是早日离体前往冥河彼岸才是真正的归宿。那钟声若是再多听几下,他便彻底醒不过来了。

    秦牧远暗自苦笑:带他来此处,徐如岚当真是费了心思的,却是他配不上那等好地方。

    既想通方才之事,依此推之,发生在他身上的种种异常似乎都有了解释。那一晚或许是太过于寒冷,或许是腹部伤口伤及了脏腑,又或许是他长期自伤取血而内虚亏空,亦或三者皆有,最终致使他无知无觉地死在睡梦之中。然而却因某种原因,让他得以尸身不腐,魂魄不散,如同活尸一般行走于世间。

    唯一的可能,只能归结于他的药人体质了。公孙先生先前的判断倒也并非全错,致他于死地的的确不是药毒,反而他还能“活着”是得益于那一半的药人血脉。

    事事皆有双面,历经长期的炮制,药人体质早已异于常人,药毒入心脉令其早夭,却能让药人在死后保持生前的状态,死而不僵,先前没有记载,是因为药人皆被分而食之,若连尸身都不全,又如何能让魂魄依附其上?而他大抵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全须全尾死后没被拿去入药的。这药人的效用果然是强大至极又邪门至极,无怪魔教宁愿泯灭天良也要培养。

    可惜正像那疯乞丐所说,灵rou不合,他的魂魄终究会消散,便如抽丝剥茧般一点点从这残躯上剥离,只不过这个过程会比真正的死亡慢上许多。

    人有三魂七魄,死时七魄消散,表现为五感尽失,逐渐对外界无知无觉;三魂尽去,即作为人的喜恶,思维,记忆等等开始消失。世人常言死前可见走马灯,想来那便是一生的记忆在逐渐流失的表现。

    他已然没有了嗅觉,味觉也在渐渐消失,如若继续下去也就意味着,接下来他不仅会失去听觉、视觉、触觉,还会将记忆也一点点遗忘个干净。他不会记得徐如岚,不会记得华殷殷,最后甚至会连作为人的常识都忘记,成为一具还能动弹的空壳。

    思及此,倒没让秦牧远再有什么感觉,毕竟早在数月前公孙先生为他诊治时,他就坦然接受了自己的下场,如今只不过更加明了罢了。

    他本打算默默陪伴华殷殷一段时间,然后趁自己还能动能思考的时候,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自尽,譬如那雾隐山崖,风景秀美高耸入云,从崖顶跳下,深不见底,尸骨无存,倒也不会太叨扰他人。

    只不过......

    秦牧远微微偏头,便看到徐如岚疲惫的睡颜—他本就有伤在身,又为秦牧远劳心劳力,先前一直强撑着精神。见心上人平安,精神甫一放松,便立时陷入昏睡。现下虽闭上了眼,手指却还与秦牧远紧握在一块。

    他如今又怎忍心抛下这人,独自离去呢?可让徐如岚眼看着他变得无知无觉,甚至不再记得自己,未免也太过残忍。

    此等进退两难之境,他到底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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